第一百零九章 冬夜

　　埕王府的花园内，冷凝的气氛一触即发。

　　宙儿看着冷雪衣红肿起来的双手，一下就慌了，他连忙将冷雪衣身上的汤水用手擦掉了。

　　琴姬则站直了身子，看着快步走来的月华。

　　她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说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过是无心之失，阁主是不会责怪自己的。

　　“这是什么”月华看着冷雪衣红肿了的双手问道。

　　宙儿觉得冷雪衣烫伤和自己也有关系，不免有些歉意的回道：“这是琴姬姐姐送来的血燕”

　　月华坐到了冷雪衣的身边，小心的拿起了冷雪衣的手，左右查着嘴边却冰冷的说道：“以后不要拿这些东西过来了”

　　话中没有半个狠绝之词，但琴姬听着月华的语气，不免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她是好心过来看看，倒最后却落了一身的不是。

　　“哼”琴姬抚了抚衣袖后气恼的离开了。

　　宙儿看着琴姬挺的笔直的背脊，不免有些心疼，琴姬姐姐那么骄傲的人，定然受不了阁主这样重的语气吧。

　　“阁主，其实琴姬姐姐也是好意”宙儿小声的说道。

　　“嗯”月华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抱起冷雪衣回房上药去了。

　　他知道琴姬必然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之举，只是当他看到冷雪衣红肿的双手的时候，还是不免一时气急说了些重话。

　　“……”原来自己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冷雪衣的房间内，月华取出了药箱，为冷雪衣的手小心的上好了药。

　　一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若是当初我没有放你走，是不是现在的结局会好些呢”

　　月华只觉的这个自己却是连自己都陌生的，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期盼起那个永无可能的“如果”了呢。

　　他与冷雪衣并排坐着，他们的身影印在了彼此的瞳孔中，只是一个伤痛，一个却什么都没有。

　　也许清醒才是对人最大的惩罚吧，月华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一时不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颓然的低下了头，而冷雪衣依旧直直的看着刚刚月华的方向，一动不动。

　　两人的身侧只有一剪风声述说这没有答案的伤怀。

　　接下来的日子，月华依旧一边埋手处理着手边的事情，一边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冷雪衣。

　　一时间不管是朝堂内外还是在越国市井巷尾，关于埕王如何深情的照料痴傻了的未婚妻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转眼便从初夏迎来了沧都的冬日。

　　月华依旧这样日复一日的忙碌着，聿容曾担心月华会因为冷雪衣的事情大受打击，但是好像并没有，它变得更加的冷静和果决，做的决定如当初般算无遗漏，逐渐也奠定了自己在越国皇室的地位。

　　今天下了沧都城的第一场雪……

　　只是不知为什么，聿容看着月华在雪景前静默而立的背脊，只觉得他是如此的孤寂。

　　宙儿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些热腾腾的红薯，相较于之前，他也长高了很多，现在月华会定期的检查宙儿的功课。

　　今天宙儿一则是过来交之前月华布置下去来的功课，再则是过来看看冷雪衣的。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问月华，冷雪衣什么时候会醒这样的问题了……

　　冷雪衣在穿着白白的皮草，在火炉边安静的坐着，眼神依旧空洞如初。

　　宙儿解下了披风，然后蹲在了冷雪衣的面前，将手中的红薯递了过去“雪衣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的安静，他也不在意，拿来了瓷盘和汤勺，准备喂冷雪衣吃红薯。

　　月华收回了视线，走到了几人的身边：“聿容，陈国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聿容摇了摇头，月华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拿起宙儿放在一边的功课简单的看了看，然后对身边的宙儿说道：“你这辩论写得太正统了些，我不需要你写些大家都觉得对的东西，我只想看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回去重新写过”

　　宙儿一边喂着冷雪衣，一边无奈的瘪了瘪嘴却还是答道：“好”

　　他知道能够得到阁主的亲自教导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对于月华的严厉，很多时候却直令宙儿咂舌。

　　宙儿和聿容待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房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雪还下着，天也慢慢的黑了下来，月华如往常一样和丫鬟把冷雪衣收拾妥帖后，然后朝冷雪衣房间对面的书房走去。

　　书房本就是为了照顾冷雪衣一到了这个院子里，四面的书架和一张大大的书桌上对着各式各样的的文书。

　　而窗边却放着一把古琴，那是月华的“华音”，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弹过了，却依旧带在了月华的身边。

　　也许是冬夜的时光太过的冷清，月华看着窗外的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禁让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冷雪衣那个时候还总是挂着冷冷清清的浅笑，但却只有那么一次略带俏皮央求自己弹一曲给她听，那个时候的自己自己淡淡的笑了笑吧。

　　那个时候的月华怕冷雪衣听出什么，只是现在他愿意弹了，可想听的人却还能听见吗。

　　月华十几年后的这个雪夜，又一次的弹起了自己的“华音”。

　　伴着漫天的大雪，整个王府似乎都沉浸在了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声之中，便连向来擅琴的琴姬听到这样的琴声都不免惊诧的一动不动，而能够弹出这样琴声的人，便只有可能是……

　　一曲毕，世界好像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无边的雪声音。

　　月华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窗外的风雪，原来很多事情是不会忘记的，很多事情却是想忘也忘不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只是他明白的会不会太迟了呢……

　　“吱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月华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的刹那，却直直的钉在了那，一脸的不敢相信的看着来人。

　　一身白衣的冷雪衣光着脚站在那，凄然的冲着他笑了笑：“果然，你的琴声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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