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妥协，回江南

“青竹姐姐，这八月十五马上就要到了，咱府里……”青菊从地上捡起一枚枯黄的落叶，小丫鬟小萄“沙沙”的扫着院子，桃树已经枯黄，为院子添了几分秋色，整个院子寂寥又空旷，“大人已经好久没与奶奶说话了。”

        青竹看着桃树上一片片的黄叶在空中打着圈翩翩落下，地面湿漉漉的，昨日下的雨还没干，今日天又阴沉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凉，秋天的雨总是连绵的下个不停，把人的心都淋得冰凉。

        八月十八就要启程，眼瞅着没几天就要到了，可是苏沫和迟墨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接触过。迟墨总是深夜才归，夜宿书房，早晨天不亮又走了。而苏沫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该收拾的东西一样不落，像是铁了心了要走，谁都拦不住。

        青竹轻拍青菊，示意她别乱说话，她看了看天色，道，“你去看看厨房准备好没，今日奶奶刚从镇国公府回来，心情好。天色不早了，大人快回来了，我去大门候着。”今天说什么也要让她二人和好才是。

        青菊担忧的点点头，朝后厨走去。

        明日迟墨休沐，今夜应当早归才是，哪知青竹刚走到门口，便见苏泽和迟墨一起走了进来，青竹连忙退到一边，行了个礼。

        “你这是往哪去？你家奶奶不是说今日要做东请我俩吃席，可准备好了？我饿了一天，可要好好吃一顿。”苏泽朝青竹眨眨眼睛，笑着说。

        青竹立刻会意，这情形怕是苏泽亲自替苏沫说情去了，苏泽虽是庶出，但总归是苏沫的娘家人，迟墨不能不给这个面子。青竹感激地一笑道，“正要替奶奶去寻两位呢，赶巧您们就回来了，今日外面冷的厉害，奶奶还担心您们穿的不够暖呢，忙叫我出来看看。屋内早就备好了姜汤给两位暖身子。”

        “你看，妹妹从小就心细，虽然倔了一点，但这心肠品性却是极好。”苏泽拍了拍迟墨的肩膀，不言而喻。

        迟墨扯出一个温和的模样，点点头，示意青竹带路。

        青竹心下难安，苏沫的性子她比谁都了解，如今她自作主张，不知……她打帘进了屋，见青菊正站在苏沫身边，桌子上丰富的菜肴正冒着热气，苏沫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听见她进来也没抬头。

        青竹心一惊，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越过苏沫私自做主，她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道，“奶奶，大人和二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迟墨和苏泽便前后脚的走了进来。青竹紧盯着苏沫生怕漏过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她依旧没有动作，连眉毛都不曾抬一下。青竹知道，这怕是苏沫最大的妥协了，她连忙招呼青菊伺候迟墨与苏泽净手，又招呼门外的小萄去取两碗热姜汤。待到众人坐定，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立到一旁。

        “今日的天阴冷得很，茂行我敬你一杯，咱们喝酒暖暖身子。来京一晃已有三月余，如此打搅你二人，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苏泽举起酒杯，余光看向一旁闷头吃饭的苏沫又道，“你们少年夫妻出门在外有什么事多互相担待一些，有事多商量，如此家里才可放心不是？来，我先干为敬。”

        苏泽话虽说的隐晦，但大家心知肚明。两个人的一旦结成连理，那么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两个家族的命运。苏沫若此番堵着气不明不白的回去，杨苏两家人该如何看她？苏家人定不会坐以待毙，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因此引起苏建木的怀疑，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这些道理迟墨想得明白，他冷了苏沫这些天无非是想让她主动求和罢了，可谁知等了这么些天，她居然无动于衷。苏沫手里有了底牌，可是他一无所知。这种感觉令他不安，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想等她主动求和，没曾想等到的却是自己彻夜难眠的妥协。他知事情闹得这么大，苏泽一定会出面插手，于是他给了他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迟墨握住苏沫冰凉的手，等不到她的挣扎，方才举起酒杯道，“二哥说的是，此番是我大意了，多亏沫沫想得周到。杨家对我恩重如山，姑父姑母视我为己出，表妹大婚，我不能亲自送亲，只好托沫沫替我走着一趟。况沫沫自从入京身子一直不好，是该回去好好调养一番，如此我方能安心，此番路上要劳二哥多费心了。”

        迟墨的手厚实又炙热，苏沫的小手在他掌心里转了个圈，狡猾的挣脱出来，她单手托腮，看着迟墨因饮酒而滚动的喉结出神。这样棱角分明的面庞，这样千回百转的心思，竟通通生在一个人身上，多可怕啊。苏沫暗自嗤笑，可是那又如何，他最终不还是按着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苏沫需要一个回家的正式理由，一个由迟墨给出的正式的理由。于是她在赌，赌城府至深的迟墨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苏泽见苏沫没有挣扎反驳，便知这是苏沫想要的答案了，剩下的便是他夫妇二人之事，他不便掺和，他顺势说道，“你放心便是，我定会将妹妹平安送到家。如今天色已晚，我还有些物件尚未整理，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

        迟墨起身去送苏泽，二人一走，屋内气氛就冷了下来，苏沫让人撤了桌子，率先去了净房。

        迟墨挑帘进来，见屋内只余她一人，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的依旧是那本《风物地理》，迟墨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眼熟得很。是了，那时如意还没来，他俩感情正浓，铃铛惹了事，她明明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却仍然在讨好他，处处以他为先，还细心为如意考虑，替她安排衣食住行。

        迟墨突然有些懊悔，毕竟青菊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若是那时他多为她想一点，是不是她与他现在便不会闹成这样。只是那时不便当面拂了杨如意的意，如今青州的一切虽尽数在他的掌握中，但如若没有杨家对他的鼎力支持，他断不会走到今天。况且，杨如意回青州后，他为了以绝后患，暗中使了不少力促使杨如意及早成亲，也算是为她出了口气。

        迟墨见她穿的单薄，他皱了皱眉头，轻咳两声，不自然道，“如今天冷，纵然是在屋里也要多穿些才是，你身子本就弱，若是染了风寒路上可要遭罪了。”

        苏沫斜睨了他一眼，点点头，“屋里还有热水，你去洗吧。”

        是夜，苏沫背对着迟墨，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已经睡着了。

        迟墨平躺在床上会想着这些天的种种，他突然笑着暗自摇头，罢了，事已至此，他故意认输也好，她诱他故意认输也好，又有什么分别呢。从他日夜懊悔，孤枕难眠的那天起，他就输了，他高估了自己，输掉了自己的心。

        迟墨翻过身，轻轻拥住苏沫，下巴抵在她瘦弱的肩头，在她耳边呢喃，“你路上多加小心，好好照顾自己。既然回去，便随了你的心多待些日子。待来年，我亲自去接你。”

        迟墨轻吻着她耳后敏感处，期盼着她的回应。只是等了良久，仍不见苏沫的回应。迟墨叹了口气，他悄悄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好。”

        声音轻微，仿佛是他的幻觉，迟墨牢牢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的发丝，道，“睡吧。”

        八月十八，易出行。

        “驾。”

        迟墨目送那马车远去，飞扬的尘土似乎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了，他头一次这样思念一个人。他突然觉得也许分开是正确的，再这样下去，他快要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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