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葡萄

“奶奶，太太来信了！”

        那次的事情到底对青菊留下了不小的影响，苏沫看着文文静静走进来的青菊，叹了口气，一手接过信，一手捏了捏她谨慎严肃的小圆脸。

        “奶奶，什么事这么高兴呀？”青竹捧着刚冰好的水果从外面走进来，见苏沫嘴角噙着笑，好奇的问道。

        苏沫放下信，捏了颗刚刚冰好的葡萄放嘴中，凉凉的甜甜的，满足的眯起了眼睛，“是母亲来信了，她说她和父亲都身体康健，很喜欢我们挑的夏礼。”又不住嘴的吃了几颗葡萄，不一会儿，就下去了一多半，“恩……这葡萄好甜！母亲还说，她派了二哥上京，给我们送些布料药材，想必过几日就到了。”

        青竹见她一颗接着一颗，吃个不停，皱着眉叹了口气。前几日还觉得她家奶奶长大了不少，可以独当一面，结果一见了吃的就又原形毕露了，“二爷要来？倒真是好事一桩。去岁奶奶成亲，二爷去了江州，一时也没赶得回来，算起来与奶奶也快一年多没见了。”伸手将果盘挪的远些，替她续了杯温水，“奶奶您身子不好，还是少吃些凉的。不然小日子的时候有您受的。”

        明知青竹是为了她好，苏沫还是忍不住想在她的眼皮底下偷上几颗，青竹仿佛有感应一般，默不作声的将盘子递到了青菊手里。苏沫撇撇嘴，假模假样的端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你说的是，我和二哥也许久未见了。你这几日便叫人把客房都清扫一遍，别让二哥住的不舒服。”

        苏沫眼巴巴盯着青菊手中的晶莹剔透的紫葡萄，青竹却无动于衷的应着，板着脸冷漠的让青菊端下去。

        苏沫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慢着……”见众人都吃惊的看着她，又摸了摸鬓角掩饰尴尬，轻咳一声，“我是说……大人快回来了，天儿这么热，可有人送去给大人解解暑？”不等她们回答，苏沫眼疾手快的抢过青菊手中的盘子，“我去给他送去！”

        青竹笑着摇摇头，也不拦着。奶奶好久都不曾主动亲近大人了，好不容易愿意主动关心大人，纵使“目的不纯”也是好的。见她走得快，又忍不住追到门口，大声道，“奶奶，您走慢些，别摔到。”朝青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跟上。

        西院书房

        看门的小厮见苏沫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忙行了个礼。自打铃铛事件之后，迟墨便把他从门房调了过来看门，不再允许别人随意进出书房。只是……这奶奶算不算别人啊……小厮挠挠头，犹豫间就见苏沫已经推门进去了，他急的跺了跺脚。又见青菊从后面赶了上来，连忙拦住，陪着笑客气地说道，“青菊姐姐留步，大人有吩咐，等闲人等不得随意出入书房。”

        青菊追得急，好不容易才喘匀气，见人已经平安无事的进去了，又想起铃铛的事，大热的天里生生打了个冷战，她朝那小厮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在这里候着便是了。”

        闲站着也是尴尬，又看那小厮面生，似乎不是西院的人，便笑着问道，“我不经常来，一时见你有些面生，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那小厮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周正，见青菊笑得温柔，耳朵羞得通红，挠挠头，头也不敢抬道，“我……不对，小的原是门房跑腿的，叫李力，大人见我老实，便把我……哦不，小的调过来看门……”

        青菊见他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老实脸涨得通红，低声笑了笑，不再为难他。

        闲谈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说话声从远及近，是迟墨和长安！两人都噤了声，低着头，见黑色的官靴近至眼前，齐齐行了个礼。

        迟墨低着头，脑中盘算着朝中的事也没太在意，走了两步才觉出不对，又退了回来，黑如墨的眼眸盯着青菊的发顶，见她神情虽然有些紧张，却不像是有大事发生，“你怎么在这儿？”抬头又见书房的门咧着一条小缝，他皱着眉，“谁在里面！”语气中带着迟墨惯有的冷冽。

        李力当时就吓得跪倒在地，磕磕巴巴，不知该怎么开口。青菊见状也跟着跪下，她佯装镇定，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回大人，今儿个天热，奶奶亲自给大人送了冰镇水果解暑……”

        迟墨的眉头皱的更紧，他记得他昨晚临走前将那份邸报放在了桌上！迟墨来不及思考，踏着大步赶紧进了书房。

        苏沫红着眼眶，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捏着那份邸报。其实她早就听见门外的动静了，只是现在的她似乎没法再掩饰太平。

        她抬头看了眼逆光中抵在门板上的迟墨，突然想起，这几日迟墨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她，对她也总是欲言又止。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是她不够警觉，放松了警惕，以为改变了几件小事就会与前世不同，是她太过天真了！哪有什么人定胜天？老天爷的事谁做得了主！

        迟墨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上前轻轻抱住她，“一直不敢和你说，就是怕你这样。别担心，我派人打探过了，江南虽然现在洪水泛滥，阴雨连绵不断，但是青州地处高处，岳父岳母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朝廷已经增派了人手，又拨了赈灾粮款下去，你放心便是，不会有事的。”

        苏沫趴在他的肩头大声呜咽，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就是因为拨了赈灾粮款她才不放心！太晚了！来不及了！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青州！她恨他！她恨他！只是她现在太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了！重生以来建立的全部自信，在这个瞬间崩塌了！

        迟墨一直这样轻轻地抱着她，直至她哭累了，睡着了。迟墨擦去她眼角残余的泪水，看着睡梦中也在啜泣的她，叹了口气，她还是那个他最初认识的孝顺、温柔又天真的姑娘。

        想到未来将要发生的种种，头一次产生自我怀疑，这样做真的对吗？以后的他又该怎样面对这样脆弱崩溃的她呢？他想不出，也不敢想，未来的他和她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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