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吹箫与正骨（捉虫）

苏沫是突然间摸到了她腰间别的那只箫。那是她早晨临时起意装上的，本来装在青竹身上，后来她在马车上把玩儿，下车时就顺手别在了腰间。

        这只箫，她原是做最坏的打算，若是时间出现了偏差，或是记忆出现了偏差，没有遇见流寇骚扰，便寻个机会在贵人面前吹奏一曲，好歹能留下点影响。

        她拉住迟墨，又把别在腰间的箫拿出来，低声说，“如此冒失，胜算不大，不如想法子拖延一些时间，那些侍卫腿脚好，想必不一会儿就会赶来了。”

        迟墨看了看那只通透的玉箫，虽觉得这法子不妥，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意见了，又带着长安退回原处，算是默认了。

        他看着那个神情严肃认真，却没有一丝慌张的吹箫人，那张精致温和的脸，那双纤细白嫩的手，甚至那只箫都是他熟悉的，但此刻他竟觉得陌生，他甚至觉得他和这个执箫人之间在这一刻仿佛隔着什么，触不到，也看不到。

        他收回眼神，又看向不远处那三人，果然慌了！他突然意识到苏沫的主意棒极了，这并不仅仅是在拖延时间，而是要逼退这三人。

        这世间有一种人，他们武艺高强，却偏爱自由，从来不受律法道德的约束，只遵从本心，他们劫富济贫，他们视恶如仇，他们行迹难追，他们被人们称之为游侠。而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临危不惧，安然的吹箫，怕就是一般人都会联想到游侠了。

        只见那原本还十分嚣张的三人，现在却紧张的打量着四周，其中一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吓得一抖，“大哥，我们还是先撤吧，看这情况，怕是遇到多管闲事的江湖游侠了！这些游侠，我们可惹不起啊……”

        为首大哥还在低头思考，他身边的另一位，却轻蔑的一笑，“要我说二哥你也太胆小了吧……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江湖小毛贼罢了，至于吓成这样吗……再说，主子的任务还没完成，回去了也是要受罚的。”

        “你……”先前说话的人被气的脸色通红，盯着那张嚣张的脸看了半天，又恨恨的瞪了眼亭子里的张望的婆子丫头们，才又低头小声说道，“大哥，我瞧着也差不多了，主子不就是让我们吓唬羞辱一下么，这么久了，山下的侍卫也快赶到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为首的黑衣人思前想后，权衡利弊，终于决定，“撤！”

        眼见那三人迅速逃走，无论是亭子中的众人还是林中的迟墨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苏沫的一曲也正好结束。

        苏沫知道迟墨一直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却只当不知，因为她知道，他不会问的，狡猾如他，有些事宁愿私下自己去查，也不会轻信他人，苏沫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突然，亭子中传出了几声骇人的惨叫。

        迟苏二人对视一眼，迅速向那个亭子赶去。

        原来，福王妃等人见“流寇”逃走了，提着的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瘫软在丫鬟身上，吓得众人急忙扶福王妃坐下歇息，谁知那亭中的围栏却被前几日连绵的大雨给沤坏了，轻轻一靠，断了。

        眼瞅着福王妃就要跌落，众人都慌了神，还是她身边的一位夫人急忙拉住了福王妃，却因惯性太大，自己跌了出去，还摔伤了腿，动弹不得。

        迟墨等人赶来，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的经过，众人舒了一口气，自是万般感谢，尤其是福王妃听了是苏沫的主意后，更是拉着她的手，又是抹泪又是感谢说了一通，却不忘问她家在何处，师从何人。

        苏沫心知这福王妃这类人早已活成了人精，这是在怀疑她，却也不生气，老老实实答了，反正她也查不出什么。

        说话间，山底的侍卫队终于赶来了。福王妃赶紧安排人要把那位伤了腿的夫人送下山找大夫医治，又再次感谢了迟墨夫妇，然眼下救人要紧，改日再登门道谢。

        迟墨自是连声推辞，不敢打扰，便要带着苏沫等人告辞了。

        那位伤了腿的夫人，已经被抬上了两件由侍卫的衣服搭成的简易担架。人已经被痛得晕过去了，她脸色煞白，额头的细汗打湿了两颊散落下来的碎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嘴里还发出破碎的低语。

        这位夫人她是认识的，不光她认识，就连她身旁的这位应该对那位夫人也极为熟悉。

        这位夫人其实是镇国公府的三少奶奶，白氏。而她的夫君，那位三少爷赵宇卓，则是迟墨交往极为密切的友人，迟墨在京行事如此顺利，也多亏了那位赵三公子的相助。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是不打算多管闲事了。苏沫心中暗笑一声，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啊……”

        苏沫刚走几步，又被这惨叫吓得回头一看，只见那白氏却是被侍卫颠的又痛醒了。

        她看看白氏那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不知怎的竟想到了白氏的结局，她的眼神暗了暗，都是苦命的女人啊！

        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终还是回了头，快步走到福王妃身边。

        众人都吃惊地望着她，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福王妃少不得停下来，只是她城府颇深，一脸和蔼，仿佛知道苏沫会返回来一样，“迟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苏沫上前行了一礼，一脸真诚“我瞧这位夫人的腿像是骨折了，这山路曲折颠簸，山下又没有医馆，想必回到府上，这腿也怕是……”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也已足以令众人又吃了一惊，福王妃更是上下瞧了她一通，又看了一眼身后又疼晕过去的白氏，说道，“夫人可有何建议？”

        “不敢瞒王妃，小妇人的外祖家世代行医，小妇人年幼时也曾随外祖父学习，略通一点正骨之术。”苏沫斟酌的开口，她当然知道树大招风，此番必会引起福王妃的怀疑，但她还是不忍心。她刚刚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前世白氏是没有腿疾的，那么现在定是因为她改变白氏的命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怎么能让白氏因她受过。

        “你可有把握？”福王妃皱了皱眉头，果然起了疑心。

        “不敢瞒王妃，小妇人的正骨之术不过略通皮毛，自然不敢和医馆的郎中相比，但依这位夫人的情况，不能更好，也不会更坏了。若王妃信得过，小妇人便试一试。”

        “你……”

        苏沫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激的白氏身边的丫头婆子都一脸愤怒，却不敢在王妃面前发作，只能狠狠地瞪她。

        不能更好也不会更坏了么？福王妃沉吟片刻，又见苏沫一脸真诚，终是同意了。又安排婆子丫鬟围绕在身边，并命侍卫家丁等都退守到一侧。

        苏沫撩起白氏裤管，看见那本来洁白如玉，光滑细嫩的腿上布满了可怕的青紫，又肿的老高，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她摸了摸那青紫的地方，果然是骨折了。

        “你们抓紧她的肩头和双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动。”苏沫看向白氏身边的侍女说道。

        那些侍女偷偷看了福王妃一眼，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便立刻按苏沫的安排去做。

        苏沫按着那断裂的地方，皱了皱眉，“夫人你可要忍住了！”

        只听“啊……”白氏的惨叫和挣扎伴随着“咯嗒……”一声，结束了。

        苏沫抽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汗，松了口气，又叫人捡几根粗点木条用布条固定在腿四周，才扶着青竹的手站起来。

        “王妃，这位夫人的腿已经接好了，烦请还按照原来的方式将她抬下去，到了府上，赶紧安排专业的大夫来医治，莫耽误了。”苏沫走到福王妃面前，恭敬的说到。

        福王妃见白氏一旁的婆子检查一番，又向她点头示意。才一边拉着她手，一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苏沫十分恭谨，连称不敢，只说救死扶伤乃家里祖训，不敢违背。

        又和迟墨一起向福王妃告辞，再三拒绝了福王妃同行的邀请，还申明了自己家在何处，有问题可以到那儿去寻他夫妻二人，才带着青竹等人联袂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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