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陆捌雷尔
九月初凤凰社得到了一条有关魂器的线索。
一个已经被默认死亡的人敲响了邓不利多办公室的石门，然后便被带到布莱克的老宅。
还是一样的死气沉沉，阳光被隔绝在外，空气中充满腐朽味道，几排小精灵的头颅被诡异地挂在墙边，风拂过是时便发出阵阵怪声，令人恶心又难受。
“这里还是没有变过。”金发女人挑起嘴角，神色带点不屑。她看上去很年轻，除了眼角间多了几条皱纹外几乎和在霍格沃兹时毫无分别。那时候，她总跟雷古勒斯走在一起。
“是你。”西里斯倚在墙边帘子上，也许已经压着他母亲的画像。他看起来毫不在乎，勾起嘴角道，“阿格莱娅，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和我那弟弟一样。”
“我应该要死了，对伏地魔而言我不能活着。”她近乎残酷地一字一句地道，“可是，我想着，你应该要知道雷古勒斯是怎么死的。”
西里斯的笑容僵了一瞬间，叹笑后燃点起手中的烟斗，挑衅地问：“那胆小鬼不是被伏地魔杀死就是被他的手下杀死，不是吗？难道你几经周折就是为了这无聊事儿来见我？说实话，你身为伏地魔的走狗也敢来倒是勇气可嘉。”
她闻言嘲讽一笑，伸手挑落他口中烟斗，把它扔在地上，踏前一步拉近和他的距离，半抬起头对上那双和雷古勒斯极其相似的眼眸，轻轻地道：“你还真是自大啊，西里斯。你凭什么肯定我们是那混蛋的走狗？你连他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他没有说话。
容貌美艳的女人凑近他，红唇轻启，“他死在了一九七九年的冬天，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毁掉伏地魔的秘密，他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是在与伏地魔对抗。那年他才十八岁，所以你凭什么说他是胆小鬼，嗯？”
西里斯的神色变幻得很快，从不在乎到震惊，再到恍然和悲恸，他向后退了两步，忽然伸手捉紧她的肩膀，颤声问：“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阿格莱娅欣赏着他的失态，却早也泪流满面，咬牙道，“我跟邓不利多说我只会带你去，无论那是什么秘密，都应该由你找出来。你要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死。”
“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我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呢？”她声音轻飘飘的，从怀里掏出卷烟点燃，靠在楼梯的栏杆上，一呼一吸，“我要怎样说出来才不会感到心碎，要怎样才不会被那些痛苦掩盖？你想知道我们的一点一滴，可是我却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秘密。你们又怎么会明白，又怎么会接受我呢？我爱他，然后我失去他了。我说不出来，我的灵魂承受不了，十四年来我都他妈的痛不欲生。”
西里斯很想冲她大喊，让她把关于雷古勒斯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的嘴巴却如同被锁舌咒击中说不出话来。他只感觉到心痛得像是那年得知詹姆和莉莉被背叛一样。他拼命地回想，却发现脑海中的雷古勒斯早变得模糊不清了，一时是幼年时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小孩，一时是在霍格沃兹与他吵架的少年，而他却从未见过毕业后的他。
他是在骄傲地为伏地魔服务；或是痛苦里挣扎；还是在半途觉悟，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雷古勒斯早已经堕入深渊，但却不知道他曾经如此努力地向上爬。
原来在一九七九年他把那个盒子给莉亚时便是他最后的诀别，难怪他说最骄傲的便是有他当哥哥。
西里斯眼角发红，声音沙哑得可怕，“阿格莱娅，带我去吧。”
烟蒂被丢落在地上，阿格莱娅用脚尖将它踩灭，慢慢地道：“你也许会死。”
“总要有人去找出答案，不是吗？”西里斯看着她，“而且你不会带其他人去。”
她只是嗤笑一声，耸耸肩。
风呼啸而过，海水冲撞着石礁，天空阴沈得似是要塌下来，白茫茫的雾气交织在空中，世界的这一隅恍如被遗忘了。进不来，也逃不掉。
像是要慢慢把人腐蚀至白骨，然后消散在不知名的角落，尸骨无存。
西里斯和阿格莱娅站在礁石之上，衣袍瞬间便被寒冷透骨的浪花沾湿，发丝也沾在脸上，狼狈不堪。阿格莱娅很安静，眼眶里的泪水融进海浪之中，消失殆尽。
良久后，西里斯才道：“你有黑魔标记吗？”
“那重要吗？”她冷淡地道，“他有没有被标记重要吗？”
“不不再重要了。”
“从那边走过去，岩洞里只容许一个人通过，需要用鲜血作为代价。”阿格莱娅轻声道，熟悉得像是有人曾经对她说过这番话。
“谢谢你。”
“嘿，西里斯。”她看着他的背影，眼前浮现出少年那时决绝的身影，忍不住出声道，“不要死，活着回来，好吗？”
是她曾经没有说出口的话。
“好。”
刀刃割在掌心，鲜血淋漓，滴落在石阶上。
水珠滴落在湖面，清脆又空灵。
小船摇曳在湖中心，冷风灌进岩洞，扬起粘湿的发丝。
福克斯盘踞在半空，隐入在黑暗之中。
很安静，很安静。如死亡般寂静。
西里斯的脑海中交替着各种画面。十八岁的少年孤身一人逐步迈向死亡，只得黑暗和寂静作伴，然后消逝在某个角落。
他会害怕吗？他会想起他吗？
岩洞里唯一能够到达的地方便是湖中小岛，还未下船时黑魔法那种令人压抑的感觉便已经扑面而来，刺骨的冰冷和恐惧不自觉地散向四肢百骸。西里斯压下心中忐忑，一步一步地走下崎岖的石阶上，那里只有一座石盆。
水很混浊，应该说那不是水，只是液体。西里斯尝试把手伸进去，却是什么也碰不到，不能消失，也不能变形。盆沿放着像贝壳一样的小勺子，福克斯落在边上，头微微垂下。
“对不起，福克斯。”他轻喃道。
一点一滴，凤凰痛苦地哀嚎挣扎。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眼尾发红，泪水再次缺堤。
壳子里只剩下些许液体，福克斯软软地躺在一旁，西里斯深深地看了牠一眼，却是把最后一口倒进了自己的喉咙之中。
五脏六腑在燃烧，胃开始灼痛，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双腿软倒跌落在地，尖石划破他的双手，但是丝毫比不上他身体內里的灼热。就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他，慢慢地毁掉他，拖着他到地狱。
然后，他看到雷古勒斯了。
少年瘦长的背影立于石盆前，修长的手指划过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半侧过身，硬朗的眉眼染上几丝嘲讽，“黑魔王，你也不是如此无坚不摧啊。你总有一天会真正死去，而我可以骄傲地道我是其中一个杀死你的人。”
他的脸上带着决绝，“克利切，开始吧。”
一口又一口的毒药灌入雷古勒斯口中，他开始尖叫，开始哭泣，开始语无伦次。少年脸上全是惊惧绝望，额角怖满豆大的汗珠，发丝贴在两侧，狼狈不堪。他浑身颤抖，嘴唇死灰似的，在地上不停挣扎。
西里斯扑过去，“不要！雷尔！克利切，你他妈的停下来！雷尔！”
捉到的只有一片虚无。所有景象都消失了。盆中的挂坠盒静静地躺着。
他抖着手把它拿起来，却发现轻易易举地便打开了。
里面的纸条写着熟悉的花体字。
“致黑魔王：
我知道我会在你读到这封信的很久以前便死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已经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会将它尽快销毁。我甘愿面对死亡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你会再次变回一个拥有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恐惧再次向西里斯袭来，眼前的景象又模糊了。克利切不见了，少年独自匍匐在碎石之上，“水水”
湖面被搅动，少年埋头喝水，却看不见渐渐围拢过来的阴尸。
“不要！”西里斯跌撞地冲过去，“雷古勒斯！”
少年再一次消失。
西里斯伏倒在地，直到枯枝般的手臂攀在他身上，渐渐将他拖向湖中。水淹没他的手臂、头颅、胸膛，他呼吸不了，也挣扎不了。
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西里斯看到了一段往事。
风依旧呼啸而过，海水仍是冲撞着石礁，天空同样阴沈得似是要塌下来，白茫茫的雾气继续交织在空中。浪花刮在礁石上的两个少年人脸上，他们的衣袍早被沾湿贴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划破了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口子，头发都沾在脸颊上，一切看上去都都难受得很。
可是，他们却丝毫不在乎。
“我们都将会在地狱被燃烧殆尽，我的天使。”
少年逆风而立，身形殷长，眺望远方。遗世独立。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呢喃着情话般，“我很早以前便已经预见到我的死亡了。”
少女上前拉着他冰冷得可怕的双手，眼眶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始酸涩，声音也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一定要去吗？就不能去找别人帮忙吗？”
他转过身来，卷曲的发丝落在他的额上，灰黑眼眸中承载着太多情绪，却还是低下头垂眸一笑，眉眼间极尽温柔，“有些事情需要由我去拨乱反正，已经错得太久了，这次我不能再让他牵着鼻子走了。曾经的我太愚笨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你再也回不来呢？”
她的泪水愈来愈汹涌。
“那你便替我好好活下去，直到目睹他死亡的一刻。”他轻轻吻在她的额角，绻恋缠绵，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她。
“是时候了。”他低声道，“不要哭，让我最后一次好好看你一眼，好吗？”
“好。”她胡乱地把眼泪擦掉。
他眉目清朗，阴郁散尽，嘴角微微勾起，弯下身，吻在她的滚烫的眼睛上。像火焰与冰块。
“再见了，我的天使，我永远爱你。”他道。
“我也爱你。”
她看着他一步又一步踏上万劫不复的路上，听着海浪声，在礁石上哭得像个傻瓜。
“雷尔！”
他停下来，隔了几秒，回头轻笑道，“别害怕。”
她近乎绝望地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是，”他扬起好看的笑容，“阿格莱娅，我舍不得让你死呢。”
一股火光突然冒出，西里斯感到四肢渐渐被放开，四周的阴尸瞬间退散。他想要找，却找礁到刚刚把手搭在他肩上扯着他的那个阴尸了。
他们都一样。
他被福克斯叼出湖水，瘫软在石块之上。这一刻，他只想大笑，疯狂地大笑，脸上充斥着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噢，母亲母亲，你应该他妈的为我和雷尔骄傲！你该他妈的骄傲！连你最股的乖宝宝也都背叛伏地魔了！你真的把我们教导得很好！”
湖面还是浮着大火，福克斯在空中不停盘旋。
西里斯坐了石级上，浑身微微发抖，掏出魔杖将一块碎石变成玫瑰，拿起来轻轻吻在花瓣上，再扔到湖水之中，“安息吧，我亲爱的弟弟，我会永远为你骄傲。”
玫瑰被大火吞灭，许久后他才转向福克斯，“把这里的阴尸都烧得一干二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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