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叄肆前路

“我想好了。”莉莉清脆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寝室响起，泛着红晕的脸上带着一丝甜蜜：“毕业后我和詹姆会住在一起。”

        “什么？”莉亚正在咀嚼南瓜饼的动作停了下来，呆呆地问：“你的意思是，像同居一样？就像结婚了那样住在一起？”

        “对啊。”莉莉嗔骂道，双颊比起刚刚更红了，她嘟囔：“也不用说得那么认真，这只是人生其中一个阶段，况且我嘛，我觉得自己最后总是会嫁给詹姆的，只是时间问题。”

        莉莉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整个人埋在被褥里。半晌，她忽地坐起来，眨着水灵的眼睛狭促地问：“那你呢？难道你们没有讨论过这一个问题吗？”

        没有等莉亚回答，她又继续说：“亲爱的，我们毕业后要面对的太多了，先不说那见鬼的局势，我们要找个工作，再找一个地方居住，总是要有些人陪在你身边的。你知道，独自一人是最孤单的，也是最危险的，受伤了也没有人知道。”

        “我知道。”莉亚喃喃，柳眉轻戚，忧愁道：“我只是觉得太早了，难道你不觉得吗？我们才十七、十八岁，但是再过几个月所有事情都不同了。我们被迫要冠上成人的名号，我们要开始自己养活自己，要承担起各种责任，再也没有地方可庇护我们。可是，我们真的长大了吗？凭什么从毕业那天我就是成人了？说真的，那一天不会突然使我成长，他们所做的只是把我们扔在那腥风血雨的世界里。”

        莉莉叹口气，清彻如绿宝石的眼睛蒙上一层不确定，道：“这就是生活啊，当我们无力反抗时，就只能顺从。不过，我只要想着所有人都是这样迷茫，心里就稍稍好过了一点。我们总有一天不必生活在恐惧之下，会再次掌控我们的土地，找到我们想要的生活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她话锋一转，再次露出笑容：“你和西里斯谈论过未来吗？”

        莉亚轻轻哼了声，在脑海中苦苦思索，才犹豫地说：“好像没有特别讨论过。至少我们没有谈起毕业后要不要住在一起或者以后会不会结婚。这是一个坏的征兆吗？”

        莉莉连忙摆手，道：“不是所有人的进程都是一样的，只要你觉得合适就好了。不过，真的是时候要想想了，毕竟我们真的快要毕业了。”

        莉亚的眼神随着天花板上的流星移动，不禁想对于西里斯而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她知道西里斯一向放荡不羁，只有很少事情可以真正束缚住他，比如说掠夺者的感情、对邪恶势力的憎恨。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使得他对自由无限向往，不甘受任何人和事的控制。她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次问起他未来的打算，他只告诉她他的未来是一片空白，当然，除了成为傲罗这一点，并反问她为什么要订下各种框框条条去自己束缚自己。

        就这样，余下的话便再也没能问出口了。

        她很羡慕莉莉和詹姆可以无话不谈，什至对未来有如此之多的规划。她也很想问一问西里斯以后想住在那一区、喜不喜欢小动物、对小孩子的看法、战争结束后的打算等等等。她并不是急着构建他们的未来，只是，如果连这些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可以确定他们是合适的呢？

        有时候，面对着他她会有一种怪异的不安全感，总是觉得有一天他会突然离她而去，没有任何预警，毕竟他是西里斯。只是，即使她多么的不安和害怕，这些负面的情绪总是在看到他的一刻烟消云散，他的笑容永远能够迷惑她的内心，让她忘记所有。

        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或不幸。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莉莉有些飘渺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她逐渐不受控制的思绪，“其实，我不想成为一个傲罗。”

        “什么？”莉莉今天给她的惊讶太多，她快要怀疑这是个喝了变形药水的莉莉了，“你不是参加了他们假期的特招吗？”

        “对啊。”莉莉轻轻笑了一声，听上去有点自嘲的意味：“我参加了，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想。生活有太多的不可控了，不是吗？有时候不是你想不想做，而是你需不需要做。当然，我不是说我讨厌傲罗这个身份，在这个乱世中，我希望尽微薄之力去改变，只是比起它，我更想成为一名教师。我在想，你能明白我的，对吧？”

        “当然了。”莉亚伸手搂着她，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你问我，在符咒和草药相关的工作会选那个，我一定是会选符咒的。不过，正如你所说，有些事是我们需要做的。莉莉，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想成为一名教师，那并没有错，也不需要将它看成一个秘密，它只是一个属于你的战后目标。”

        “但愿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莉莉苦笑道，呼出一口气，扬扬嘴角：“走吧，再不去礼堂就没有东西吃啦。”

        莉亚不情愿地哀号一声，在床上滚了几下，才慢吞吞地起床，从衣橱随便拿了件黑色针织裙换上，跟在莉莉身后走下楼梯。莱维总爱笑话她连下楼走几步也要弄得十分精致，而她每次也回答那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只是，甫走几步，她就隐约发现今天的梯间似乎有点不一样。不是在石墙上的装饰，而是人，更淮确地说是经过女生的眼神。她们朝她挤眉弄眼，笑着地看她，和身边的人说着悄悄话，有人什至跟她说快下去吧。

        莉亚十分困惑地看着莉莉，迟疑地问：“平时也不见我有这么受欢迎，这是怎么了？”

        莉莉耸耸肩，清丽的容颜带着一丝了然，莞尔道：“我也不知道。”

        莉亚狐疑地看着她，猜想着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可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欲也就放弃问了。莉莉虽然看上去温柔婉约，但是她也是个执拗的人，只要不想说，那她一定问不出来。视线从莉莉的脸上移开，她扭头走过最后一个转角，却忽地呆愣住。

        少年逆光而站，修长挺拔的身影令她失神。

        西里斯正站在休息室中间，意外地穿得比平素更为正式。他披着件藏蓝细纹的西装外套，袖口别着精致、银白色的扣子，內里仍是常穿的衬衫，惯性的敞开头一颗钮扣，看上去随性又帅气。他手中拿着一大束粉粉的玫块，往椅背一靠，伸手理了理额上的头发，看上去漫不经心，像极了麻瓜小说中的贵公子，惹得几个悄悄在打量他的低年级女生红了脸颊。

        詹姆在看到莉亚的一间连忙坏笑着用手肘顶了下西里斯，放空了的他赶紧抬起头，眼神亮了亮，嘴上咧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莉亚被西里斯一动不动地盯着，连带着休息室十数道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她忍不住也像那些小女生一样害羞了，什至觉得所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嘈杂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脚步变得轻飘飘的，提不上劲来，西里斯像是站在几英里外，触不到。

        渡秒如年。

        西里斯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面前，把玫瑰递给她，又霎那被她呆呆的模样逗笑了。他摸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微微弯下腰，抬头，双眸认真且温柔地注视着她，用最诚挚的语气问道：“美丽的小姐，我能有这荣幸邀请你与我一同去毕业舞会吗？”

        “当然了。”莉亚下意识地回答，脑袋还是像浸水了一般混沌。

        话音刚落，漫天的彩带、人群的欢呼和香槟开瓶声响起，莉亚也被他一把拥入怀，晕呼呼地靠在他身上。西里斯低沉带点沙哑的嗓音慢慢从耳畔传来，“看来詹姆对彩带着迷了。噢，莉亚，我发誓今天是我七年来在学校里做的最浪漫的事了。”

        莉亚站直了，找回了呼吸和心跳，无奈地睨他一眼，笑着说：“谁给你出这个主意的？我还以为你会随便问一句就算了。”

        “你不是说过很喜欢有仪式感的事情吗？”西里斯洋洋得意地说，像个得了糖的小男孩，“所以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我就请大家做一个见证啊。”

        “这样啊。”她拖长语调，笑靥如花，“那谢谢你了，亲爱的。”

        “不用客气。”西里斯笑嘿嘿地说，随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在墙壁上，拉她到一边。

        莉亚把头埋在他的胸膛，稍稍避开了吵杂的人群，轻声说：“可是我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知道，受注目。有些女孩似乎想吃了我的样子。”

        “好吧好吧。”他把头搁在她的头顶上，双手环着她，宠溺地说：“那下一次换种方式好了。”

        “嘿！”克莱尔从后面冒出来，拿着一杯香槟，眼神迷醉，微勋的状态使她一举一动都更为动人。她搭着莉亚的肩膀，印了个响亮的吻在莉亚脸颊，带着笑意说：“恭喜你，宝贝。我呢，要去找一个人了。”

        她把手中的杯子塞给莉亚，眨眨眼睛，欢快地道：“好好享受这杯香槟吧！还有，愉快的晚上！”

        克莱尔说完后便快步走出休息室的门，穿过走廊来到中央庭院，凛冽的寒风吹得她一个激灵，醉意立马消散了不少。她朝自己施了个挡风咒，继续向前走，直到黑湖旁、见到那一个身影才停下来。

        “莱姆斯。”

        湖边的身影僵直了一下，站起来，缓慢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温润如玉的笑容，声调像往常一样平缓：“克莱尔，这么巧啊。”

        “不巧，我特意来找你的。”克莱尔有点赌气地说，她觉得很累，忽然不想和他继续打哑谜，不想再一直陪他玩游戏。

        莱姆斯的笑容顿了下，斟酌片刻，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毕业舞会。”她意简言赅地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莱姆斯，不容许他逃避。

        莱姆斯再也维持不住笑容，看着面前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单薄的女孩，有些倔强，也有些无助，他很想拥她入怀。他嘴唇动了动，艰涩地说：“对不起，我”

        “闭嘴。”克莱尔打断他，深吸一口气，说：“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不是吗？就算你说你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莱姆斯，我喜欢你，从四年级一直到现在。虽然这听上去很自大，但是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同样清楚为什么你不愿意踏出那一步。可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完美的，你永远是那个递给我手巾的男孩。我这样说也不是要你做我男朋友或者给我一个答覆什么的，只是想你知道罢了。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给你，就如我一直在做一样。也请你想想，不要再逃避某些事情。只是，我希望你至少能留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好吗？就算以后我不幸被人杀死，至少我也曾经和喜欢的男孩一起去过舞会。”

        她说到后面时眼眶忍不住泛红，暗恋一个人的委屈都在这间爆发，坦诚相对的义无反顾也叫她后怕，泪珠不受控制接二连三地跌下来，在寒风中显得十分狼狈。

        莱姆斯征仲地看着她，记忆中那个在小角落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又出现了，和面前的女孩重疉，令他心中忍不住刺痛。呆了半晌，他从内袋掏出一条手帕，有些颤抖着地轻轻印在克莱尔脸颊上，愧疚道：“对不起，别哭了，好吗？”

        克莱尔从他手中一把抽出他的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塞在口袋中，干脆直接上前，做了一样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紧紧地抱着他。

        她感到他的身体僵硬了几秒才放松下来，然后抬起手生硬地在她后背安抚。清洌的味道传进她的鼻尖，温暖的胸膛连带着带力的心跳声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和安慰。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那你是答应了我吗？”

        “这是我的荣幸。”莱姆斯手臂回抱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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