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当芷月走出王府的大门，看到与来时别无二致的熙熙攘攘的大街时，她突然生出股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明明昨天她还是无忧无虑的，今天突然满脑子里塞满了一个名字——卫珅。

        她悲哀地发现，她对于这个她答应要嫁的人不仅丝毫不了解，她提到他也不快乐，她想他不是少女怀春，而是莫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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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韩府的下人！”一位公子探出窗子本想呼吸些新鲜空气，清清因读书而杂乱的大脑，没成想竟然看见了韩府的下人，他立刻出声，提醒他的同窗。

        韩府有批下人很好认，他们穿的衣服是特制的，与别家、韩家其它岗位的都不同。通常看到这样衣服的下人只昭示着一件事——韩小姐也在。

        他们护卫着韩小姐，省的没长眼的惊扰了她。这在邧京已经是一件人人知晓的事情了。

        那张桌子上的其他多数几个同窗围过来，只还剩下零星几个在坚持读书，“哪儿哪儿呢，起开，分我看点。”

        还真的是韩家的天仙儿，韩府的下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咦，天仙儿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最斯文温和的那个白面书生叹道。

        “就数你观察最细致，林兄还不快抓住机会去安慰一下，没准还有机会抱得美人归……”他身边的赵家四公子打趣。

        林义正边叹息便摇头，“不成，不成，我已经被韩小姐拒过九次了，再去可要上位数字了……”

        他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赵四也笑，“哈哈哈，林兄之坚持不懈，实乃吾辈楷模……”

        林义正是林晴晴的哥哥，这对兄妹，妹妹被夸赞为真的楷模，哥哥却是去哪儿都被取笑为“楷模”，倒也是一家人了。

        这会儿子赵四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什么似的，脚步生烟地又跑回桌子那儿，来拉在端正读书的人，“卫三！卫三！可别再看你的书了，快来看看这真的天仙儿，难得一见，你没见过吧？天仙儿不爱出门，寻常可见不着呢。”

        清秀俊逸的公子还未开口说什么，那边已经有人主动替他说了，“子林，你打扰卫三做什么？卫三不喜欢看天仙儿……”

        话却破天荒的第一次被卫珅打断了，“你们说的是什么天仙儿？”

        他问话时坐得端端正正，莫名带了些向人求教的谦虚意味，与他平时雷力的行事作风大不相同，叫人也瞧见了卫三公子无知的一面——他连同龄人天天谈论的女孩子都不知道。

        其他人难得有在卫三面前显摆自己的机会，其中一个明知故问地打趣他，“不会吧，卫三，读书读傻了？真的假的，连天仙儿都不知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韩家大小姐，美若天仙，人赠外号‘天仙儿’！”

        又一人接着说道，“非也，非也，仁兄说的不准确。”他那扇子摇啊摇，有股说书人的味道。

        “去年花灯节，一位小姐在河边露了一面，惊世的容颜引来无数子弟争先送花，她不小心便被围困在哪儿了，引起了好一阵儿混乱……但小姐没慌也没乱，她慢慢地退步，往那花神台一站，花灯的光全照在她脸上，她什么表情也没有，美得不像真人，肃穆得如同真的神女一般，无悲无喜，比她身后的神像还要像尊塑像。

        “众人开始给她抛花，花堆满了她的脚，她谁的花也没接，眼神都未曾变过分毫。去年的花灯节因为她变得格外热闹，人们源源不断地涌来看她，她就真的一动不动站了几个时辰……大家以为她是花神，就也没有人打听她的身份，后来韩府的人好不容易挤进去，才带走了他们的小姐……”

        他边摇扇子边晃脑袋，最后“碰”的一声合了扇子，拍在手上，给故事做了结语，“这才是‘韩家天仙儿’称号的由来，是那天见到她的全城百姓一同喊出来的……后来韩府还派人压这称号，只是看样子没压下去。”

        卫珅认真听他说完长篇大论，“哦”了一声，就又继续拿起手中书。

        他突然想起他去年也是听过这件事的，只不过当时的关注点在于，如何改善道路，让挤满人的花神台不发生踩踏事件。

        “看吧，看吧，就说卫三不感兴趣，你还不信……”

        话又被林义正的长声感叹打断，“啊，韩小姐走远了看不见了呀。”他趴在窗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早还不见了，瞧你那痴情样，没脸没皮！”赵子林搂过他脖子，专爱追着他说话。

        林义正看也没看他，哼了一声以作应答。

        赵子林看他，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说起来，我今早路过韩府时，又看到媒人登韩家的门了。”

        “大惊小怪什么，这种事还少吗？多见不怪了好吧？”一位公子回复。

        “我就是怕天仙儿突然嫁出去，那……”林义正刚挣脱出去，赵子林突然又拉过他，开玩笑地把他锢在怀里，“那我们林兄可要难过了哈哈哈……”

        “天仙儿可真厉害，还有哪家公子没去提亲试过？”

        “赵四便没去过。”

        “话说赵四你家离韩府这么远，你没事怎么路过还看见媒婆的……该不是天天人家门口转悠呢吧？”

        赵子林却也一点不急，他慢悠悠地单手整理林义正的衣领，“滚滚滚，胡说什么呢。你说的那是我们林兄。”

        林义正人瘦弱力气小挣不开他，小声求饶，“赵兄，快别玩了，赶紧放开吧。”

        他们这边说笑打闹正得趣，那边又有另一伙人自楼梯上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迟大少刚站上平地，赵四便立刻眼尖看见他，该是“人群中最先看见你的是你的仇人”。他放了禁锢林义正的手，站上前呛声，“迟木，你不去你的烟花之地来这里干什么？”

        迟木被当众下面子也不生气，他笑着开口，“这茶楼不也有美人？迟某便不能来看看这唱曲儿的小娘子？”

        赵四就是看不惯他，又往前一步，“不能！”

        身边林义正被吓得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怕他又惹出事端。赵四上回便是因为辱骂迟木被家里罚了，再犯恐怕是要罚双倍了。

        迟木眼神戏谑，看看林义正，又看看赵子林，笑容未变，“我今日还真不是来同你赵四吵架的。”

        他踱步到桌前，伸手想抽卫珅的书，试了一次未成功，他便又笑笑，弯腰凑近同卫珅一起看，“卫三少看的什么？啧啧，我们卫三哪儿还用看这个呀。”

        卫珅放下书避开他，认真地问，“迟大少今日有何事？怎的像鸟雀一般吵人。”

        迟木慢悠悠地说，“我倒也没什么事，不过在下的家仆有事。在下的家仆路过韩府恰巧看见，那韩家出来的媒婆去了卫府……”他再次凑近，“我们样样出类拔萃的卫三少的婚事，不会被拒了吧？”

        众人一愣，赵四最先反应过来，拉过迟木衣领作势要打他，“胡说什么！”

        “我的仆从还说在韩府门口也见着了赵四少呢。”迟木有恃无恐，赵四一下子停住，呆呆地任迟木拂下他的手。

        迟木不知道他今早去韩府拦林义正，去时正看见了媒人，那便是真的了，卫珅真的被拒了……卫珅是卫家的门面，怎么可能被拒？

        旁边刚刚大谈特谈“韩家天仙儿”的公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看看面色不改的卫珅，又看看咄咄逼人的迟木，头都不敢抬。

        最后还是卫珅打破寂静，他难得带上点笑，只不过却是疏离客气的笑，他直接就承认了，“多谢迟大少关心卫某的婚事，本不该妄议女儿家的婚事，不过我自己的倒是说说也无妨——今日卫某确是被一户人家给拒了。”

        一户人家？除了韩家，还有哪家敢拒？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卫家、迟家和韩家，是闹哪出？这三大巨头要是闹起来，他们其它小家族可怎么办？牵扯的利益纠葛实在太多，一时间想想都头疼。他们本来只是来普普通通读个书啊，不想知道这些啊。

        卫珅直接承认，迟木反倒没什么好说了，只能换下一道题，“那卫三少还去韩府吗？不去，我可要去了？那韩家的天仙儿呀~”

        听他阴阳怪气，赵子林忍到现在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骂道，“迟木，你要点脸吧，你家中不是才给你定了亲么？听闻王家的小姐泼辣，同韩小姐还是好友，你这不是乱来吗？”

        迟木挑眉，“铃铃同天仙儿相好吗？”他又笑得那么讨人厌，“那不正好两个以后好作伴？”

        “你想得美！”赵子林被他无耻到了，又要往前，却被卫珅拉住。

        卫珅抬头，目光直直看向迟木，“还去。”

        “嗯？”迟木看他，一时没弄懂他在说什么。

        卫珅重复一遍，“珅还会去韩府。”他顿了顿，怕迟大少没听懂，又加上，“去求娶韩小姐。”

        一般人家都是请媒人去的，只有像林义正这种没脸没皮的才会自己去纠缠。可现在卫三说自己会去韩府……岂不是掉了卫家的脸面？

        可是看他端端正正、波澜不惊的样子……谁又敢说卫家因他掉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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