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向前走，别回头
两人一搭一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个道观。这山上的道观不似那些佛堂一般金碧辉煌，青瓦上的苔藓已经覆盖了遍，黑木的牌匾也不难看出风蚀雨浸的痕迹。
易梦走到功德箱前捐进了一点钱，又燃了一炷香。
这时，声音微动，一个身着灰旧道袍白胡子道长缓缓从道观内走了出来。见到易梦南寻二人，老道长很自然的行了个道礼，易梦回之。
10月底，也并非周末。青城山上的人零零散散，不见几个。更不要说来烧香的了，见进了人，老道长也是有兴致聊上两句。
只不过这年轻小伙子嘴是真的······挺能聊，“道长，你会纵云梯吗？道长，您这有梅花桩吗？您们练的是不是内家功？您拍我一掌试试？看我身子骨适不适合练练？”
道长白须微动：“福生无量天尊，这道观后面有梅花桩，你可以去试试？”
南寻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正想拉着易梦去见见。却看见她坐在小木凳上，靠着墙壁，阖目养神。日头正好，暖阳下的她原本惨白到无血色的皮肤也添了几分生气，她就靠在那里，与背后的墙交相辉映，像极了画里素娥青女。
他笑了笑，把背包轻轻放下，独自去看起了后面的梅花桩。
耳边的脚步声渐远，四周也寂静了起来。易梦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她有些累了。
“你看上去不太舒服，可是病了。”老道长就近在外面露天的台子上倒了杯茶水递给易梦：“观里的茶，很干净的。”
易梦没有说什么，道了声谢，一口饮下：“我的身体，不好也不差，但是没有病。”
“不，我说的是你的心。”
易梦微怔，随后一声苦笑：“我只是觉得有些痛苦，有些累。总是想要睡觉，而且不怎么想醒。今天要不是那个小崽子硬拉，我也不会走上来。”说着，她顿了顿，转头望向道长：“道长可否解个惑？”
“何惑？”
“人该怎么摆脱过去？”
“福生无量天尊。”老道长轻甩拂尘，“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摆脱过去的方法很简单，只需一点。”
“何点。”
“向前走，别回头。”
易梦爬到半山的时候，甚至未及下一座道观。就没有什么力气再爬了，下山总比上山难。二人磨磨蹭蹭半天也才到了半山，下山的时候却不过十分钟。
而在颠簸的客车上，原本活力十足的南寻却发昏的靠在易梦肩头睡着了，喊也喊不醒。易梦朝着窗外望去，天色欲晚，路灯萤火，似镜般的长江江面也柔和下来。光影一道一道从她的脸庞映过，她望着江天交界处最后一点橙红消散，黑夜来临。
南寻下车的时候，还打着哈欠。易梦走在前面，也不带等他的。
“等会。”忽然，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易梦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易梦只感觉手中一片温热，打开一看，是一串珠子。
南寻把珠子戴在易梦手腕处，正好挡掉她之前割腕时的伤疤。“刚刚在山上讨的，我画画，平时不喜欢戴什么东西，给你正好，下次如果你还想挥刀子，往它身上割。反正都是挡煞的，也是它福气。”
易梦摩挲着珠子，温热润人，他在车上捂了很久。
“南寻。”
“嗯？”
“谢谢你。”
女人的脸庞在路边灯光下，显的几分柔和，似蒙上一层薄纱一般。南寻登时感觉心里有小鹿乱撞，他害了一声，正打算说的不要脸的话。结果却听易梦话锋一转：“不过，我很累。”
“为什么？出去走走明明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啊，人的心都会变得开阔一些，你不高兴吗？”南寻不安的攥着手，在他认知里的抑郁症就应该是如此治疗，多走多看多聊，渐渐地，她便会改变，会看开，会重新喜欢上这个世界。难道不是吗？
易梦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谢谢你，可是没有必要。不值得的，我并不想要出去，这样只会让我感到头疼和烦扰，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来找我。让我安静一下吧。”说完，转身便要走。
“等等。”南寻赶紧上前拦在前面，挡住易梦的去路。“那我只是想追你呢？你知道我喜欢你。”
少年的眼眸无比坚定，似乎这是不容推翻的事实。
“那我拒绝，而且南寻，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只是喜欢过去的惊鸿一瞥？人们总是喜欢水面美好的幻影，可跳下去，才发现只不过一场空而已，什么也不是。”
他喜欢她，还是喜欢过去的幻影？
南寻怔在了原地，女人从他身边走过，渐渐远去。他的耳边只剩下城市喧嚣的风声，“易梦······”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女人已经顺着茫茫人海消散在街的拐角。
他其实想告诉她，其实那个叫浅亦的幻影在那天血染到他身上时就已经破碎，他所喜欢的就是一个易梦而已。
凌晨12点，易梦面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仍亮着，敲打键盘动作飞舞，今天去一回，坑的她又得熬夜干。已经平静的像一滩死水的生活，突然投掷进了一颗石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突然，身边的手机一声响动。定睛一看，是那个小崽子。
“姐姐，我确定，我所追寻的不是幻影。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们打个赌好吗？10次，c市你陪我出去十次，除掉这2次，就是8次。8次以后，如果你还是想一个人，那我就再也不来烦你了。如果你习惯有我，那么就当我女朋友如何？怎么样，敢赌吗？”
屏幕上的字句迟迟没有敲下句号，易梦仰靠在椅子上，习惯性的用手去遮眼睛，却在那一刻，一点异物感咯到脸上。
是那串珠子。
易梦轻轻摸索着珠子，有了它的遮掩，原先那道难看的疤痕已然不见。
“好。”
南寻在看到易梦的回复时惊喜的从床上蹦起来，把许进他们吓了一跳。韩吟原本画漫画的手猛然一抖，拿着笔就朝南寻砸去。
“这人最近是真不正常。”
南寻没有理会那砸上床的笔，而是开始想后面该怎么做。
该怎么用语言和行动治疗抑郁症？
南寻孜孜不倦的查阅着资历，素来乐天的人很难将抑郁症看作一种病，包括此时的南寻也是觉得，这只是需要费时间的事情而已。
他几乎是百分百的肯定，记忆里的浅亦会回来。
直到某一天，他才知道自己与世人是几近相同的愚蠢。
“你的外套。”安灵刚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刚一转身周乔君的袋子就对准了她的鼻尖，男人笑道：“好家伙，你这衣服一次干洗的钱够别人买一件新衣服的。”
“夜市5块钱一件t恤也是新衣服，什么价位什么样的衣服。你弄脏的，该你的，哪里来那么多话？”安灵斜了他一眼，这时他刚刚换上白大褂，她下班他上夜班，走不到一起。
“对了。”她刚要离开，周乔君却突兀的叫住了她。
“干嘛？晚上我有约了，没空。”她新钓的小男友还在下面等着呢，可不能让小鲜肉等急了。
“不是这个······”周乔君一脸黑线，好马才不吃回头草呢。“上次酒吧跟你在一起那个女孩谁呀，挺勇的，敢拿玻璃扎自己威胁那个混混，真不是一般人。叫啥，啥时候约出来见见呗。”
拿玻璃扎自己。
安灵有些怔住，原来她对生命已经是漠然了。后面的人再说什么她不想听，径直走到电梯按下开关。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无力的靠在一旁，易梦，我可能是全世界最差的心理医生了。我真的救不了你吗？
“好拽，又没说要泡她。”周乔君摇了摇头，将白大褂上的纽扣细细扣好，还是去上夜班吧。
深夜，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易梦，她素来浅眠，一些声音总能听的清楚。她警觉的探起身。却见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安灵扑到在床上。
易梦看了眼闹钟，凌晨3点。
28，9岁的人了，还是当注意生息些。
易梦出去厨房接了杯温开水，扶起安灵小心翼翼喂过去，女人只是舔了舔就哭丧着脸呜呜道：“呜呜，我要喝甜的，要蜂蜜水。”
“我这没蜂蜜，我去给你倒点白糖吧。”易梦把被子给她堆身上，正欲起身却被安灵一把抱住，此时的她声音又变的娇憨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勾搭了一个和你小崽子差不多大的小崽子，特好看，特正点，还有腹肌。喝的可尽兴了，本来都要去酒店了，但是我没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易梦将水杯放下，去顺安灵的后背，柔声问道：“那为什么啊？”
“因为······我想起了你。”易梦感觉腰间的布料有些湿润，女人又将头埋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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