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村庄的狼（三）
曲安舟心头一跳，脚步顿了顿。
骆川却发现了他停住的步伐，回头冷冷扫视了杜婵一眼，牵着他离开。
杜婵在后面只笑笑，起身对其他人说，可以一道行动。
曲安舟被拉出门的末尾听到了这句话，迟疑着问骆川：“不用和别人一起吗？”
“不用，警徽拿到了。”骆川简单道，判断了一下房间，又嘱咐“别跟杜婵走太近，她不是好人。”
她也说你不是好人。
曲安舟在心里想。
但骆川留下的第一印象太过强大，什么魑魅魍魉都会在他面前显出原型的样子，他还是下意识更相信骆川。
他还在走神着思考，骆川已经察觉到了，叹了口气，很无奈地问他：“不相信我？”
曲安舟抬头，两人的目光相撞到一起，他的眼神温和而诚恳，曲安舟觉得自己如果稍稍做出一丝反对的举动，就是罪大恶极，就是罪无可赦。
“相信。”于是他马上回答，眨了眨眼睛。
骆川笑了笑，拉他进入一间房间：“我是好人。”
套话。
“你知道我的身份。”曲安舟低低地说。
骆川沉默了一下，指尖摩挲，凡是留人三分，不交心才是常态。小孩分明是自己毫无防备，把自己的信息都交了来，跟他半点关系也无。
“我是神。”但他还是说，给了小孩一点安慰“我们是一边的，我不会害你，对吗？”
曲安舟的视线往下移，轻轻“哦”了一声。
一块硬币敲在地板上的声音突然炸响在他们耳里。
骆川护住曲安舟向其望去，硬币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倒下，骆川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铜制的，边角已经有磨损，上面雕着的一匹狼已经被磨得趋平。
曲安舟的视线则滑向了柜子上，硬币掉下去的地方，有一个白色的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背对着他，他没什么感觉，就指了指它，对骆川说：“娃娃。”
骆川直起身子，揪起娃娃把它翻了个身。
娃娃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大笑，夹杂在大笑当中，还有几声欢呼跃雀的：“抓到我了！抓到我了！”
白色的晴天娃娃的脸是一个画上去的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向上咧得超过了眼睛，和一般的晴天娃娃差别很大。
“会说话？”骆川兴致缺缺地提着它“谁是狼？”
晴天娃娃努力蹦了两下，想要挣开他的控制：“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这小东西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曲安舟稍稍往前靠了点，指了指它：“它会攻击人吗？”
小东西注意到他之后马上就要往他身上蹦，身上的那层布几乎要被它摆掉：“我要你！我要你！”
骆川顺势就把手松了，任由它飞到曲安舟手里，淡淡补充：“不会，至少白天不会。”
晴天娃娃在曲安舟手里打滚：“我喜欢你，你是好人！”
“那他呢？”曲安舟悄悄问。
“他是坏人！”晴天娃娃叫“他会打我们！讨厌他！”
骆川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回头冷冷地扫了这小东西一眼。
小东西顿时面朝下不动弹了，显得非常之怂。曲安舟偷偷抬眼打量了骆川一眼，不知道这种娃娃一样的东西会不会说谎。
“别听它乱说话。”骆川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出声警告“这种东西出来就是为了搅视线的。”
曲安舟眨眼：“哦。”
骆川便没再说话，检查着房间里的其他设施。
这是一间还算大的书房，除开门口的那个柜子，小柜子，贴墙还有一个空荡荡的书桌，余下的三面墙都是整面墙的书柜，同样的没有窗户，桌上摆着一个烛台，上面是三根蜡烛，把整间房照亮。
书柜里塞满了书，书上都积了灰尘，抽出一本就尘土满扬。
“你昨天看的书就是这里的。”骆川道，扫了眼装死的晴天娃娃“晚上倒是没看见你。”
曲安舟的注意力却不在这，自己醒了之后没多久就打碎镜子去他屋里了，也就是说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出去了一趟，还带了本书回来，而且自己过去时他丝毫不像刚刚回来。
他的思考逻辑单一，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总不能是这么短时间跑这么远吧，只可能是他比自己先醒过来。
骆川又抽了一本书下来，拂开上面的灰，书名叫《祭神》。
曲安舟把晴天娃娃挂在自己胸前的带子上，也随意取了一本下来，擦擦上面的灰。
《继承》。
他有些好奇，打开翻了两页。
【狼村是受神的庇护建立的。】
这是开篇第一句话，后面则介绍了这个村庄以前饱受狼的侵袭，但后来受到了神的指引，在此建立村庄。自那以后，村庄无人再遭受狼灾。
村子里有接收神谕的人，他们代代相传，接受神的指引，维护村子的和平。
然而最初的村子里混进了可以驱使狼的人，他们暗自潜伏的村子里，等待机会。
整个村庄就这样一代一代继承了下来，直到现在……
“……安舟。”
曲安舟一惊，衣服前的链子被勾起，整个人顺着力道被勾到前一步，抬着一双眸子跟骆川对视。
“这么入神？”骆川问。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曲安舟可以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那双带着些棕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他呆呆地回应：“啊。”
骆川笑了笑把手松开，轻松地问：“书里写的什么？”
曲安舟没他转换话题得这么快，身子立回去后又反应了片刻，才把书里的内容复述给他。
骆川听完后皱了皱眉，把自己手里的书放下：“这本里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个关于祭祀的描写，没什么用。”
那一直装死的晴天娃娃却突然蹦了起来，尖声叫道：“我的书！我的书都有用！不准你说我的书！”
蹦了一下之后带子回落，砸到曲安舟身上，他“啊”了一下，伸手把这娃娃拎起来了。
骆川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猎物上钩的笑：“祭祀有用？”
娃娃立刻把脸往曲安舟手上埋，装死。
“你的书？”骆川接着问。
曲安舟伸手把娃娃翻了个面，它立马又翻了回去，装死。
“你是祭祀的产物？”骆川的问话还没有停下，一句跟着一句“你原本是什么？”
晴天娃娃“哇”地一声从曲安舟手里跳了出去，原本诡异地笑脸变成一张难过地哭脸，掉到地上之后委屈地转了两圈，又扒住他的腿：“他是坏人！讨厌！坏人！”
然而骆川还没有停止：“在哪里祭祀？那里会留下什么东西吧。”
娃娃一下子哭了出来，尖利而诡异的哭声在小小的房间回荡。
曲安舟叹了口气，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别哭了。”
骆川终于没再继续问了，但好像已经从这娃娃的反应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娃娃没有眼泪，哭都是干嚎，嚎了半天蹭着曲安舟的手缓过来了，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在他耳边告状：“他是坏人，不跟他玩。”
骆川轻轻摇了摇头，还想说话，门却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少年站在门口，握着门把，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看上去有些尴尬。
曲安舟对他有印象，另一个给骆川投票的，也是最开始崩溃地喊怎么回事的。
“有……有人啊，那我出去。”少年的视线跟骆川撞上，有点发怵，脚跟子下意识就想往后拐。
“没事，可以一起看。”骆川温和地笑了笑“这边确实可能有线索。”
少年在门口犹豫片刻，回头望了眼外面，还是走了进来。不敢往骆川那边走，向曲安舟靠了靠。
曲安舟觉得他有点怕骆川。
但他想不来原因，虽然骆川老把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但他确实很厉害又很温柔。晴天娃娃也讨厌他，这个少年也怕他。
啊，晴天娃娃。
这个娃娃自从少年来就不做声了，他抬眼正看到骆川在看他，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娃娃藏起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乖乖把娃娃抓起来，避过少年的视线放进口袋。
少年进门后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在挣扎。
这会儿终于挣扎完了，抬起头望向曲安舟：“我叫白朔，第一次到这个……无尽隧道。就是那个……”
曲安舟点头，安慰他：“我叫曲安舟，也是第一次来无尽隧道。”
骆川的视线往他的方向转了转。
小孩没戒心，实话就又是实说。
白朔却是如同亲人见面，感动异常：“这边实在是太诡异了，我昨天晚上差一点命就没了。不过还好，这副本好像是以狼人杀为基础的，我狼人杀玩得还行，昨天还因为午休找人玩狼人杀，被班头骂了。”
曲安舟：“……高中生？”
白朔嘿嘿：“高三。”
曲安舟一时震怒，现实世界里现在是五月，也就是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而这个高三生还敢在午休时间召集群众进行狼人杀活动！
他身为脑子不太好使的体育生，最后体考完都淹没在题海里，早起晚睡做题，头都做掉。
骆川则抽了一本书递到白朔面前，打断了他们的交流：“看看吧，书里面应该会有线索。”
白朔一时间如同被塞外的冷风冻住了全身，木然地抓住书，小心翼翼丢下一句话：“我刚刚给你上票了。”
“是的，谢谢你。”骆川和蔼地说。
白朔却闭住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明明骆川的声音还很温柔的。曲安舟再去看骆川，骆川把食指靠在嘴边。
嘘。
于是他也不再说话，整间房里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
午饭时间，院里不知道哪里响起了钟声，提醒着他们午饭时间已经来到。
他们从各个地方回到餐厅，村民照例先他们一步坐在桌上，位置前也已经摆好了午餐。
老吴一个人最先坐在里面，看到他们立刻就想说话。
但那个披着黑斗篷的老头却按响了面前的铃，公事公办地提醒：“吃饭时间，禁止交谈。”
他悻悻止住嘴，僵硬地开始进食。
片刻后杜婵也进来了，她同一号的女生，还有给她投票的八号走在一起，也皱着眉，神色凝重。
他们应该也发现了什么东西。
骆川显然对杜婵并不放心，思索了一下，覆身到曲安舟耳边，轻声道：“他们的话你都不要全信，尤其是杜婵。狼会故意说些扰乱人视角的话，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声音沉在他耳边，跟他胸腔一起共振。他点点头：“知道了。”
“那东西呢？”骆川稍微把身子直起来了点，问。
曲安舟乖乖从口袋里掏出晴天娃娃，娃娃一看到骆川就开始生气地乱踹，所幸动作幅度不大，没有吸引到其他人。
这娃娃倒也像是认主，一直跟着曲安舟，也不像是想让他人发现的样子。
“藏好。”骆川低眸扫了眼，再次嘱咐“它是这个副本的npc，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应该也能对我们有一点帮助。”
曲安舟相信地点头，把娃娃再次收好，眼睛滴溜溜地转向餐桌。
“吃吧。”骆川失笑。
一餐饭下来，所有人都食不知味，只有曲安舟吃得挺香，把酱汁都想刮下来。
其他人都早早放下了碗筷，默然看着他一个人吃完。
也许这里有不吃完其他人就不能动弹的规定，在他终于放下碗筷后，老头和几个村民一起起身，直接离开。
老吴神色不定地看了这些村民一眼，等到他们完全离开，才开口：“他们不住在院子里。拐角的楼梯后面有一扇通往外面的门，外面是一个村子，他们只是会过来吃饭。”
骆川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我们可以出去吗？”
“可以。”老吴略略看了他一眼“今天第一天，早上你可能没有收集到资料。”
骆川眯了眯眼。
“我们不能随便把村民投出去。”老吴望着他，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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