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破幻境
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白洛问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坐于院内的石凳上，傍晚的黄昏似乎已经对她造不成伤害。
“伶儿，这事可真?”
白洛问听见声音时才发现严熠祺就坐在她身边，说着她听得懂却又不明白的话。
想问严熠祺是什么事，可话已经哽到嗓子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只能听他继续往下说。
“这高吉舟可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强迫你！伶儿你放心，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严熠祺一顿激昂的愤慨后，起身就离开庭院，随后场景和时间又再次转换。
明显感觉到幻境开始变得不稳定，白洛问推测应是施法者的消耗太大，快要支撑不起这里，所以直接择选重要的时间点给他们。
此时白洛问也不知道自己位于什么视角看着眼前的一切，可能是通过灵牌，兴许只是施法者想让她看到。
大殿之上，高大人与徐夫人依旧落座主位，许久不见的高吉舟则站在侧座边朝他们行礼，口中汇报着这一年在都城外的经历。
听着他将家族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徐夫人纵使没给他好脸色看，心底也免不了叹口气。
高大人则是一副果然没看错人的表情，偷瞄徐夫人脸色后，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夸赞还是憋了回去，只向他点头表示肯定。
“吉舟，我们这回唤你回来，是想正式将高家……”
“不行！”
猛然从外面被人撞开的大门打断高大人还没说完的话。
在场三人一鬼都被这声呵斥震住，只见严熠祺推门而入反对高大人想将高家交托给高吉舟的选择。
“高大人，请原谅之岚的无礼擅入。可这人面兽心的高吉舟如此对待了伶儿，您为何还要执着于让他继承高家，这不是再次伤了伶儿的心吗？。”
严熠祺，不。这自称之岚的男人顶着严熠祺的皮囊跪拜在殿厅中，恳请高大人收回成命。
徐夫人因为他的话颇有触动，眼神里闪烁着不忍，却也只偏过头抿嘴不语，将痛苦掩藏在心底。
“王之岚，你娶了伶儿就已是莫大的荣幸。高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高大人怒拍座椅旁的扶手，显然被他说的话刺激到，站起身指着他斥责道。
而神情最落寞的高吉舟咬着下唇，垂放在腿边的双手紧握，仔细看甚至还在颤抖。
王之岚诧异高大人依旧坚定高吉舟的决定，盯着他的眼中满是失望。
“既然如此，高大人莫怪我无情。”
王之岚从袖口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澄亮的匕身造成的反光刺疼了白洛问的眼。
她想开口阻止他干傻事，王之岚却当做没听见，猛地冲向只距离他几步远的高吉舟，将匕首插进其腹部。
只听‘噗呲’一声，高吉舟瞪大双眼低头看向传来疼痛的位置，唇边是包不住向外流出的血液。
滴答、滴答，在寂静的殿厅中显得格外清楚。
高大人和徐夫人刚从眼前这一幕中回过神，想出声呼唤侍卫将这突然发疯的王之岚拖走。
结果还没等他喊，高吉舟就突然仰头狂笑出声，被没吐完的血呛到咳嗽。
这一笑让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连带高大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之岚更是搞不懂这人怎么想的，但鲜红的血让高吉舟脸上的狠戾看起来十分可怖，吓得他连忙松手。
高吉舟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皱着眉把匕首从腹部抽出，叹了口气就举起手把染红的匕首刺向愣住的王之岚。
“我这是自卫。”
他冷静而又恶意的开口。
白洛问就站在王之岚身后，亲眼看到他后背出现一红点，随后逐渐扩大。
那是心脏的位置。
王之岚倒下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先前白洛问出声的方位，淡樱色的唇瓣蠕动几下。
我帮你报仇了，伶儿。
我让你如愿了，小白。
“不……”
从严熠祺躯壳下蔓延开来的血液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刺激着白洛问的理智。
“不——！”
这一画面与记忆中的场景结合到一起，白洛问抱着脑袋尖叫，庞大的能量从她体内爆出，将幻境瞬间碾碎。
暂时存在于严熠祺识海里的王之岚在幻境被打破的那一刻整个魂体差点同时被白洛问恐怖的力量打散。
好在严熠祺及时护住他，才免得灰飞烟灭。
幻境一消失，严熠祺就重新回到那条道路上。
天已蒙蒙亮，原先用来产生幻境的浓雾已经散开，脚边倒着虚弱到魂魄已成半透明状的王之岚。
他瞧着白洛问杀气腾腾地往这边走，眼神就锁定在王之岚，手掌间是凝聚好的神力。
“洛问，你听我解释，他也是有苦衷的。”
严熠祺以为白洛问是看见他被杀才这么气愤，赶紧上前一步挡在白洛问和王之岚之间，讪笑着制止她下一步行动。
“我知道，你让开！”白洛问瞥了他一眼，撞开肩膀径直走到王之岚面前蹲下，将凝聚神力的右手朝其伸过去。
闭上眼睛等待彻底的死亡，王之岚满怀抱歉的向她道歉，“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高伶。”
白洛问明明一脸生气却还在帮王之岚治疗的模样被严熠祺看在眼里，不免得笑出声。
直到被她回头瞪了眼才收敛起笑容，在王之岚惊讶的眼神里续上白洛问未说完的下半句。
“没错。高伶想要的并不是高吉舟死，而是你能好好活着。她原本想陪伴你到老去，再一起去忘川轮回转世，结果你的死让她彻底崩溃……”
“就像洛问一样。”
严熠祺刻意在最后那里停顿一秒，意味深长地凝视着白洛问背对他的后脑勺。
王之岚无语凝噎，痛苦地闭上眼睛，哽咽地回答他们，“但我不后悔杀了高吉舟。”
“但你并没有杀掉他。不对，应该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
在两道疑惑的视线里，白洛问收回手，撑着腿从地上站直。
“在你快支撑不起幻境那段时间，我从高伶断断续续的记忆中发现曾经有另一只鬼魂找过她，通过体态和穿着推测，应该就是高吉舟。”
严熠祺摩挲着下巴，有些期待后续发展，“所以后来呢？在幻境破碎后发生了什么。”
“伶儿压抑不住怨念化为恶鬼，一夜之间将高府屠杀殆尽，血流成河……都怪我。”
王之岚的死是压倒高伶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黑暗里唯一的光熄灭，她不再有继续保持人性的留恋，索性甘愿堕落入深渊、失去自我。
“唉，世间唯情字难解啊。”
白洛问不知从何处变来一把书写着‘情’字的折扇在那悠然扇风，顶着满脸惆怅摇头感慨。
“所以，你拉我们进幻境，就只是为了看这个？”
“两位大仙，王之岚在此恳求你们帮伶儿转世轮回。”
在白洛问的追问下，王之岚当即就跪在他们面前磕响头。
那声音听得白洛问心头一跳，合拢扇子就走上前几步想把他从地上扶起，但手却直接穿过他什么也碰不到。
“行了行了，我也没说不帮你，快起来。”
从前虽然给她磕头的人也不少，但还没见个像王之岚一样把脑门儿都嗑凹进去的，着实有点惊悚。
白洛问拿扇子遮住眼睛，在没听见动静后才悄悄冒出来看，食指一弹，把他额头恢复正常。
“所以现在高伶在何处?”
“高府老宅。”
跟随王之岚穿过道路旁的树林，一座与幻境里一模一样、只是从外部看起来陈旧破败的高府呈现在眼前。
王之岚立于大门外踌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白洛问他们，“那个，伶儿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你们小心一点。”
他说的很委婉，但白洛问和严熠祺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担忧。
“你要不就别进去了，厉鬼凶残，我怕到时顾不上你。”
身为人类的严熠祺在鬼物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进去就是送补品的，白洛问考虑着还是想让他先回去。
“不，我要陪着你。”
严熠祺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一方面是放心不下怕鬼的白洛问，另一方面他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在，想借助这次机会多收几名为自己所用的下手。
拗不过严熠祺，白洛问就没再坚持，只嘱咐他进去后不要乱跑，跟紧自己。
王之岚倾身敲门，没等几秒，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名身穿蓝色布衣、头戴布帽的男人两眼无神地给他们让路。
“欢，欢迎，王公，公子回府。”
这人除开脸色太过于苍白麻木，外貌倒是与常人无异，只是那周身弥漫的阴郁气息和结巴令白洛问直耸鼻。
王之岚对其熟视无睹，仿佛早已见怪不怪。
他提起过长的衣摆跨过门槛，带两人走向庭院右侧。
白洛问经历过幻境之后她知道那是前往高伶闺房的方向，想必高伶应该就在那里。
“姑爷早，请问这两位是？”
淡雅的桂花香伴随一道浅黄色的倩影闯入三人视线，将他们去向高伶闺房的必经之路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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