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鱼干的诱惑
兰诸环顾四周，茫茫大海望不到尽头。他抬起头，凝视着如同铁壁般厚重的黑色云层。
似乎有一道黑影正在云里翻滚，还未等他动手，漆黑的影子便迅速消失了。
“我们要怎么出去？大神，您神通广大，快想想办法吧！”
月婵现在相信，兰诸在她的梦境里一定是无所不能的。
“靠你自己打破梦境。”兰诸道，“想象你面前有一堵墙，那就是梦境的边缘。”
月婵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奋力挥拳，砸在了硬物上。
“别打我……”兰诸摸着胸口趔趄了一下，表现得有些不淡定，“你练过啊？”
月婵对于自己的怪力感到好一阵尴尬，弯腰鞠躬道歉一气呵成，又提了口气，开始想象那堵墙。
她的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屏障。
“我看见墙了！”她兴奋道，“然后呢？我该怎么办？”
兰诸的身形忽然化作一只身形巨大、穿着盔甲的白色“长毛猫”。
白猫开口道：“坐上来吧。”
猫居然也能说话了——月婵不得不钦佩自己的想象力，下个月的《零点怪谈》素材这不就有了吗！
她坐在白猫的背上，紧紧地贴着它的脊背，一心想着得赶紧把这个梦记下来。
白猫身形轻盈地跨越大海，飞向那堵屏障。
月婵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惊醒了，巨大的“轰隆”声响随之而来，她面前的电视机墙被凿开巨口，一旁的置物架轰然倒塌。
她的招财正躺在“废墟”中央，四肢呈“大”字铺开，肚皮一起一伏，呼吸规律。
月婵当即跳起来，飞扑上去一把搂住三花猫，在它脑门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招财，我可想死你了……”
窗外天已微亮，洪水、海浪、孤岛……以及那只巨大的白猫和兰诸都不见了。
现在，呈现在月婵眼前的是豁然洞开的电视机墙，以及碎了一地的陶瓷古董。
这得赔多少钱啊？！
——她发出了属于贫穷者的绝望嘶吼。
“成化鸡缸杯一对、清制景泰蓝一对，玉树摆件一盆，乾隆年制墨宝一盒……哦，还有一幅唐寅真迹……”
沙发上，身材矮胖的房东不断地擦拭着脑门上的汗珠，上下嘴唇就这么一张一合，月婵的心脏就漏跳一拍。
“这、这到底是怎么搞的？还有这堵墙，补墙的钱也是钱啊？”
月婵如同接受检阅的卫兵般矗立在原地，以尽量友好礼貌的语气询问道：“那个……王叔啊，电视机是早就坏了的，我从没用过，应该不用我赔吧？”
“算了算了，先不提电视机了，就这些古董收藏……”房东斜睨双眼，看着一地陶瓷残渣，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都是假货。”门口有人道。
月婵诧异地看向来者，“兰诸？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啊。”
兰诸一手拿着咖啡杯，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刚才说什么呢？”房东站起身，神色慌张。
“我说，都是假货。”兰诸又重复了一遍，继而扫了一眼地上的残渣，“这些东西要是真货，你怎么舍得把他们随意摆放在出租屋里？让不懂内情的小姑娘签保证书，承诺绝对不会破坏古董，否则就赔钱，这种行为是讹诈。”
房东顿时不乐意听了，梗着脖子道：“你说什么呢？这些东西都是我花真金白银买的！”
“哦？批发市场买的吗？”兰诸喝了口咖啡，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有发‖票吗？原价赔你。”
“你们……”房东瞠目结舌地看着月婵，又看了看地上的陶瓷残渣，气得胡须直颤，“有钱了不起啊？有对象了不起啊？你们凭什么断定我的藏品是假货？”
有兰诸撑腰，月婵顿时有了底气，上前道：“王叔，我们可以报警解决问题，让专家来鉴定，当时签的承诺书我还留着呢。”
“报警？报什么警……不用麻烦警察！”房东的眼神立马飘忽起来，声音低了几分，“我看这些收藏品要不就按折旧价赔我损失呗，还有修墙的钱，电视机的钱……差不多二十万吧。”
“一万。”兰诸神色坚定。
“十万。”房东改口。
“行。”兰诸爽快道，“租房合约到此为止，违约金就免了吧。”
“可以可以，好说好说。”房东立马笑着搓了搓双手，“这位老板，咱们怎么交易？”
兰诸晃了下手机，线上转出十万块钱，扭头看向月婵，发现她还在傻眼。
“走吧。”他道。
月婵抱着三花猫，恍惚着跟他走上大街，思维终于运转过来，察觉到自己就在前几分钟里没了家。
不仅如此，还背上了十万块的债务。
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大哥，你有没有点儿金钱观念啊？”
那可是十万块！
她得拍多少照片，写多少通讯稿，投递多少份简历，才能赚到这十万块钱啊？
兰诸一脸不以为然。
“我还不起。”月婵一下子急红了眼。
她还在找实习工作，每个月省吃俭用攒房租……现在不仅工作没找到，就连房子也没了。
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擅自帮别人退房啊？
兰诸停下脚步，“你还看不出来？房东心术不正，想讹你。”
“可我没钱还你！”月婵理直气壮地吼道。
“请我吃饭吧。”兰诸看了眼街边好奇张望的行人，又扭头看向她，“小鱼干在哪里买的？”
“小鱼干？”月婵愣了一下，“是我自己做的。”
“哦，那你以后做给我吃，现在先请我吃饭，我饿了。”
“你也要讹我？”
这简直不可理喻。
“不用客气，起码这东西是真货。”兰诸举起那枚银制香囊，“送我，债务一笔勾销。”
“招财的玩具！怎么在你手里？”月婵伸手去夺，却捞了个空。
睡梦中的三花猫在她怀里动了一下，似乎在表示不满。
她有些无奈，“我说兰老板，你到底识不识货啊？都说了这玩意儿九块九包邮。”
兰诸侧头看着香囊，摸了摸下颌，“是吗？那送我也不亏吧？”
“你……行，送你，你可别反悔啊！”
月婵拗不过他，丧失了和这个怪人争论的兴趣。
“我还觉得你卖亏了，这东西的价值怎么也不止十万吧。”兰诸收起香囊，瞧了瞧路边的拉面馆，道：“想吃牛肉面了，月老板，您请吧？”
就一碗牛肉面？月婵有些讶异。
“房子的事情也不用着急，我有套房子搁置着，正好你爱干净，是我中意的住户，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入住。”
月婵咧了一下嘴，原来这家伙打这主意。
一想到自己刚刚卸下十万债务的重担，现在这位宽宏大量的“金主”发话，只想吃一碗牛肉面，还为她提供住处，她顿时有些心虚惭愧。
“有房子能住就行，谢谢。”
“那就这么说定了，地址在溪下区龙溪湾小区。”
兰诸将钥匙抛给她，低头捧着碗喝了一口面汤，猝不及防地被烫到了。
月婵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他喝汤的样子有点儿像招财。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梦境里那只载着她离开的大白猫。
“噢！对了……我的猫回来了。”
月婵将躺在自己怀里打着呼噜的三花猫展示给兰诸看，“这就是招财，背上有圣诞树，我画得还挺传神吧？”
“有毕加索的水平吧。”兰诸评价道。
月婵看了看躺在怀里的招财，想起了她和招财最初在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相遇的场景。
猫叫声、犬吠声……动物生活区内充斥着吵吵闹闹的声音。
有一只瘦小的三花猫趴在地板上，昂着脑袋到处张望着，不时发出微弱的叫声。
它努力挥舞着不怎么听话的四肢，匍匐着向饭盆一点一点挪动，动作像一只醉酒的螃蟹。
只是多看了那么一眼，月婵就被怪模怪样的小三花猫吸引住了。
她喝了一口饮料，轻声说道：“招财是一只被猫妈妈丢弃的小三花，我师哥把它捡回家养了一阵，勉强把它救活了，发现它天生和别的猫不一样。”
“有先天疾病的猫，活不了太久。”兰诸应道。
“师哥救助过各种各样的流浪动物，大多都送给有爱的主人了，这只小三花因为学不会自己吃饭上厕所，一直没人要，只好寄养在收容中心了。”
“他为什么不自己养？”兰诸淡声问道。
“师哥出国了，临走前还是放心不下，就把它托付给我了。”月婵柔声道，“招财可乖了，从不乱碰家里的东西，每天只知道快乐地吃喝睡……我教它走路，吃饭喝水，用猫砂盆，它动作很慢，但进步很快。”
兰诸盯着猫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感慨道：“即便生命短暂，也还是让人羡慕啊。”
活得太长也有活得太长的麻烦之处，他发自真心地觉得当一只猫真的还不错。
月婵有些不明所以。
兰诸放下筷，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得回去补觉。”
“你的作息简直和招财一样。”月婵忍不住吐槽。
难道自己对这个懒散怪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猫科动物么？
不对，分明是只哈士奇。
她迟疑了一下，注视着对方的黑色瞳孔，一时间忘了想问些什么。
“你究竟是……”
神圣显灵？还是妖孽作祟？
“既然猫找到了，身份证可以还我了吧？”兰诸问道。
“哦哦，那当然没问题。”
月婵递出身份证，然而兰诸却没有伸手接。他忽然叹了口气，“你也太容易轻信他人了。”
月婵眨了下眼，有些不解。
“给你个忠告，不要相信会在电线杆上贴广告的人。”兰诸一手撑着太阳穴，一双勾人的眼睛盯着月婵，带着一丝狡诈。
月婵盯着他左看右看，忽然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般，蹭地一下凑到了他的面前。
“你戴美瞳了吧？珍珠黑？”
“……”
兰诸意识到她完全没有听到耳朵里去，不禁沉默了一会儿，纠正道：“迷雾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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