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法会(六)

“这是哪儿？”阿五探出头往里面瞅了瞅。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挂满藤条的洞窟，这石洞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上面爬满了爬山虎之类的东西，如同门帘一般掩了洞口。隐隐约约似乎能够听到清泉碰击石头的声音，这附近应该是还有从高处飞溅的溪流的。

        云棹在洞口前面就止住了步，笑道：“小殿下进去找人吧。”

        阿五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是初次相识，但她觉得面前这人应当是不会害她的。云棹走在了前面，她便跟着进去。

        “留在崆峒山吧，你失了一半丹元，灵脉已有枯竭之像。”

        里面有人说话，闻之，似乎是一老者的声音。

        阿五还有疑惑，看了云棹一眼，云棹点了点头。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接着，阿五听到一冷冷清清的声音。那个声音，阿五却是认得的，正是那和她一起来这里的小地仙。

        只是？什么失去了一半丹元？什么灵脉枯竭？

        阿五意识到不对劲，加快脚下的步子走了出去，里面是一处敞亮的洞府，她看到背对着她这面站着的一白衣背影，在他前面似乎是有什么人的。

        “什么灵脉枯竭？”阿五疾声问道。

        忽然出现动静，黎烨回头这才意识到有人过来，阿五已经几步走到他前头去了，云棹倒是摇着把扇子半掩面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你怎么来了？”黎烨皱眉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阿五没来由的有些急躁:"你知不知道丹元对神仙来说有多重要，你什么时候丢了一半丹元的？所以这次你来崆峒山，是来找法子的？"

        黎烨沉默片刻，他看着面前就有些炸毛的小帝姬，唇边渐渐漩起一抹温柔的笑：“五五，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如何答。”

        五五，很担心他的吧。

        想到这里，黎烨嘴角的笑意更深。

        阿五一怔，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心急了，这才看到面前正襟危坐的菩提祖师以及站在一旁看笑话的云棹。

        “祖师。”阿五弯腰拱手，端端正正地朝菩提祖师行了一个礼。

        “阿五殿下不必多礼。”菩提祖师微微合下了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上的佛珠。孑然独立于世间，超脱于红尘之外，这才是真正的佛者。

        “祖师，恕阿五冒昧打扰，方才你同小地仙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阿五皱眉。

        菩提祖师拾眸看了黎烨一眼，黎烨眸子晦暗，里面有一抹挣扎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垂下了眸子。

        “我活不长了。”黎烨嘴角依旧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乎是在说着和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他定定的看着阿五，阿五眸色震惊，心口无可抑制的抽疼了一下。

        这个人怎么可以淡定自若的说出这番话？笑着笑着，却让人看出了他眸子深处的痛楚，似有不舍。

        离开了石窟，阿五和黎烨走在紫竹林路上，漫天都是飞飞扬扬的枯叶，两个人久久无话。

        阿五未曾想过，自己从昆仑下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居然会是一个即将灵脉枯竭的短命鬼。

        黎烨带她上了崆峒，这件事情太过于巧合，她想过许许多多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却没想到这个人说他活不久了。

        她心中不禁有些难受，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她抬头望向苍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五五，没什么要紧的。”黎烨忽然开口，到头来竟是他先开始安慰边上的人，笑道：“再说，神仙的命都很长的，我也不会马上就死。”

        阿五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来稳固情绪：“你的丹……”

        “给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黎烨浑不在意的开口。

        是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才愿意把自己的命都给她。阿五没有再继续问，只是自己下山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朋友，她竟是有点不忍心。

        忽然，阿五张开手拦在了黎烨前面，看到黎烨微有诧异的目光，阿五认真的开口：“小地仙，你和我回昆仑吧。我父帝，还有昆仑有很多资历高深的长老，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黎烨笑而不语，他当年剖了一半的丹元救人，在天牢里面受尽折磨，历劫百世轮回，每一世皆以失败告终。灵脉早就开始枯竭了，在奈川岭只是想着能熬过一天便是一天，没想到老天爷还真是有慈悲的时候，居然在他活着的时候能够把五

        五送到他身边。

        其实，这就够了。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看到面前这因他而忧心的五五，又多少有点不甘心。这一世，她是昆仑高不可攀的小帝姬，有那么多人保护她，没有人再敢欺负她。他该放心了，可是，他又想要陪着她更久、陪着她更多。

        当年他恨自己没有长大，眼睁睁的看着她受旁人欺负、为旁人落泪伤情。后来，他终于长大了，握了能够翻云覆雨的权势，可是却只能够眼睁睁着她死于天罗地网之下。

        他们相处的时间从来就不够。

        “小地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阿五跺了跺脚，她当然不知道面前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还以为他是在犹豫不决，两个人相识已有月余，可她却始终看不清黎烨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总感觉他的心里面藏着很多东西。

        “五五，你就这么希望我活着吗？”黎烨忽然起了逗逗面前这人的心思，实则也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渴望。

        阿五语塞，半晌才道:“你，你才活了多少年啊，哪能就这么死了。再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阿五绞了绞衣角，略带尴尬的解释道。

        黎烨惯常的揉了揉她的头，嘴角笑意盈盈：“我还以为五五说要带个夫君回去呢。”

        “你，你放肆！”阿五恶狠狠的瞪着黎烨，脸上瞬间爬上一层薄红，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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