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打萍

流志这次是来通知成璜，他已经收到了萨都的消息，说巴哈将军那里已经确认了成璜的画像，没有任何误会，并让成璜尽快回漠北。

        “萨都的意思是刻不容缓，要王爷即刻起身！”流志边说边拿出了萨都的亲笔信。

        成璜却不接那信，只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萨都并没有说要王爷回去成婚，萨都说王爷应该回去看看阿琥……”流志见成璜没有任何反应，连忙低声解释，顿了顿，又提议道，“或者，如果王爷放心的话，我可以代替王爷将孟姑娘送往岭南——”

        成璜这才发现原来那天流志一直在跟着他，听到了公公的临终遗言，所以知道了要把孟莹送往岭南的事情，可流志不知道的是这要送的正是他们的夙敌林闵正家，倘若被流志知道了，恐怕又要怀疑孟莹和林家的关系，到时候恐怕会更麻烦，所以，对于林家的事，成璜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又或者，王爷若实在不舍得，那正好，就跟着念恩和金刚一起带回漠北，正好帕露梅嫂子那里也需要人作伴，孟莹性情开朗活泼，帕露梅嫂子也一定会喜欢她的！”见成璜还是不说话，流志又提议道。

        “你把这里的事跟家里都说了？”成璜抬头看着流志。

        “是——萨都说了，喜公公既然已经没了，那我们就一定会好好报答孟姑娘，只要是我漠北能给的，只要孟姑娘需要，我们就一定会给到！”流志答道。

        这天一早，天气响晴，抬眼望去，天空蓝的好像是一块清透的琉璃，澄澈明净。

        孟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忽然一阵风起，裙飄鬢飛，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的风寒还没有好利索，外面风大，还是去屋里吧！”成璜说着，给孟莹披上披风。

        “大哥哥，我想出去逛逛，想去梦花街吃小馄饨——”孟莹看着成璜，顿了顿，继续道，“公公最喜欢吃宴春楼的小馄饨了。”

        “好，那我们等念恩和金刚睡醒一起去。”成璜边说边帮孟莹将披风系好。

        说起这宴春楼，乃是梦花街上的百年老字号，大名鼎鼎的梦花街馄饨指的就是他们家独一份的猪油小馄饨加上秘制陈年老香醋，如今除了小馄饨，更有刚出炉的驴肉火烧，刚出锅的还冒着腾腾热气雪白的三丁包子，和那物美价廉的大煮干丝，雪白的鸡汤和咸香无比的火腿丝，光是站在那里看着，口水就忍不住要流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宴春楼不光有美食，还有各种各样的百戏歌舞杂技表演，将南来北往的客人都吸引了来，可以称得上是整个韩城最热闹的所在。

        成璜特意选了个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的雅间，跟孟莹一起很认真的研究着菜单。

        “客官，这是小店的新品，刚从从漠北草原上传来的乳酪！您这是不是也要尝尝？”只见店小二在旁边殷勤的推荐道。

        “乳酪是什么？我没有吃过呢，哎，念恩金刚你们也过来看看，要不要吃这个乳酪？”孟莹说着便伸手去抓旁边的念恩和金刚，谁知却抓了个空。

        原来是被楼下的歌舞表演给勾走了，只见两个孩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栏杆旁，聚精会神的看着。

        “飞花大会马上就要开场了，今年我们特意请到了芳栖阁的头牌沈嫚姝沈姑娘过来领舞！”店小二见成璜和孟莹有些不明所以，连忙笑盈盈的解释道，“今天我们的客人尤其多呢！”

        只听得一阵整齐的鼓点袭来，刹那的安静过后，先是一声清亮的笛声，紧接着便是数种丝竹同奏，与此同时，成千上万朵飞花自上纷纷落下，在座者莫不交口称赞，啧啧称奇。

        忽见一群舞女蒙着面纱从天而降，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在座几乎都看呆了，尤其是中间领舞的那个，气韵身段都堪称传神，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不染一丝俗尘。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只听有人在角落里叹了口气。

        “神经病啊，人家好好的看个舞蹈，非要这种人过来扫兴，真是晦气！呸，假模假样的，真要是那么关心天下兴亡，真有本事，就应该去朝廷效力，去前线卖命，还来这里念什么酸诗？吃饱了撑的矫情!”有人幽幽的骂道。

        就在这事，念恩牵着金刚回来吃饭了，脸上还满是意犹未尽的神情，一边啃着羊腿一边赞叹道：“真是漂亮啊！”

        “哎呀呀，没想到你这个小古板还有这么色迷心窍的一天啊，本来我还以为你要闭上眼睛非礼勿视呢？”孟莹在旁调侃道。

        “你懂什么？那是表演，是艺术！”念恩一本正经反驳道。

        “哼，我要是打扮一下，也肯定不比她差——”孟莹看向念恩。

        “那是不一样的，你这天天凶巴巴的，哪里能跟人家比——”念恩喝了一口汤，满意的咂咂嘴，“再说了，你又不会跳舞！”

        “哼！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孟莹愤愤的，正准备去掐念恩，突然听得一声惊堂木响，感觉整栋楼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一位身着长衫的说书老先生已经在大堂正中央坐定，整个饭厅顿时鸦雀无声。

        “哎，老头儿，今天给我们讲讲灵帝的那个藏金图还有灵后自焚吧……”人群中有认识这位说书先生的，开始在旁起哄道。

        不管什么时候，人们探究八卦的好奇心是不会终止的，尤其是皇宫内院的秘闻要事，那更是人们茶余饭后孜孜不倦的好故事。

        “哎……欲说这灵后当年事，其实还得从那景飒公主说起啊！”只听得惊堂木再一响，老头儿缓缓开口了。

        “景飒公主又是谁？”一名年轻客人轻声的问道。

        “景飒公主就是启皇帝和启皇后的嫡长女。”另一客人小声答道。

        “想当年，景飒公主正值妙龄，却被许给了当今国丈爷家天生病弱的公子，两人虽有婚约，但并未成婚，但景飒公主念着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经常去探望国丈爷家的公子。每日里除了照顾夫君病体就是寻医问药，怎奈那公子的病情却是日复一日的沉重，病体支离，连床都下不来，怎么可能成婚呢？直到有一天，国丈爷请来了一位漠北药师，那漠北药师精通医理，手中又有奇药，居然将那国丈爷家的公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国丈爷大喜，便用重金将那漠北药师留在了府里……”老先生顿了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呢？”听众们来了兴致，一个个睁大好奇的不得了。

        “然后，就出了大事，那漠北药师居然与景飒公主日久生情，两人在一个月圆之夜，私奔了……国丈爷家的公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的刺激，不到三日便一命呜呼了，国丈爷大怒，朝野震荡……那梁王殿下就是为了自己的长姐求情，直接被废了太子之位……才有后来的灵帝登基，灵后自焚，藏金失踪……”

        “那景飒公主后来呢？还有那个漠北药师呢？”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藏金图的事情，反而对景飒公主的遭遇更为感兴趣。

        “被迫离分，不得善终啊……真是造化弄人啊……”只见老先生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抬起头看着众人，没有再说下去。

        成璜知道孟莹素日里就喜欢听这些江湖术士的奇闻轶事，而今天却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这故事似乎没有什么兴趣，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连新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

        念恩以为是他刚才的话惹得孟莹不高兴，看到大堂的角落里熙熙攘攘的聚了一大群人，他也知道孟莹喜欢热闹，于是便拉着孟莹的胳膊跑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卖古董的小摊，摊主是个白胡子的老头儿，只见他靠墙盘膝而坐，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笑眯眯的看着来往的客人。

        念恩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古董，又抬头看了看孟莹一脸失落的样子，顿时计上心来。

        只见他伸手拿起一件宝瓶，用手弹了一下，放在耳边听着，一把拉过孟莹，又在宝瓶上轻轻弹了一下，“你听见没？知道这是什么嘛？”

        孟莹摇摇头。

        念恩笑了，放下那宝瓶，贴在孟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就叫【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你这小古板，能不能正经一点儿……”孟莹果然笑了。

        “正经？你看这一个个有正经货吗？”念恩说着，随手拿起一个陶俑，一脸嫌弃的看着，“你说你长得这么搞笑，你妈妈知道嘛？”

        “这个是同心铃！”念恩忽见孟莹拿起一双铜铃不明所以的瞧着，连忙拿过其中一只，“你看，我在这里晃动，你手里的那个便会跟着响……”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果然，孟莹手里铜铃也跟着响了起来。

        “哎，这个真好玩——”孟莹说着晃动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铜铃，念恩手里的铜铃也跟着响了起来。

        “这个多少钱？”说话间，成璜已经抱着金刚走了过来。

        “八文钱！”听到有人询价，老人连忙停下了正在装烟的手，抬起头笑眯眯的回答道。

        看到那老头儿，成璜却是愣住了——

        竟然是萨都！

        萨都亲自来了！

        “好，这个我们要了！”只见成璜站在那里，看着萨都，好半天才说道。

        又看向孟莹和念恩，“好了，今天大家也都玩累了，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吧！”

        这厢正准备转身，脚下却不知突然踩到一个什么东西，一个趔趄，差点抱着金刚摔下去，幸亏被旁边的一双大手给扶住了。

        “我说这位公子可要当心啊，俗话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日子可不舒服啊！”只见萨都笑着提醒道。

        “是，多谢！”成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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