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陌上郎
“公公，那个大哥哥怎么样？还能救活吗？”房门外，孟莹看到公公走出来，赶忙迎上去。
喜公公却是不说话，在椅子上坐定，一杯茶入喉，整个人缓缓长舒一口气，抬头看着孟莹，眼神里满是嗔怪，“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们在外客行，切忌多管闲事——”
“公公，这件事不怪我，是闹闹，是它一直在那里叫，不肯回家，我也是没办法……再说了，庙里的大和尚不是经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们救了这个大哥哥，以后初一十五就省得出去烧香拜佛了，每次都要翻过一座那么高的山，真是太辛苦了……”孟莹撒娇般抓着公公的胳膊，“好公公，你快说，这个大哥哥到底怎么样了啊？”
“那你得先把那碗汤药喝了！”公公说着便将手边的药碗推到了孟莹跟前，“喝吧！”
“哼，公公真坏！”孟莹噘嘴喃喃，说着便那将汤药端起来仰着脖子灌了下去。
放下药碗满脸痛苦的看着公公咂咂嘴，“喝完了，公公你倒是快说呀！”
“眼下只能看到一些皮外伤，看样子是被野狗咬的，已经涂好了药，应该没有大碍，至于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总要等醒了以后才知道。”公公说着将一枚玉璜放在案上，“这是那位公子的，你先收好，等到人醒了还给人家。”
那玉璜清透润泽，显然是用极品白玉雕琢而成，喜公公自诩这一生见惯天下至宝，可在见到这枚玉璜的时候仍不禁愣了一下，但最让他诧异的还不是这枚玉璜，而是刚才帮那位公子换衣服时看到的他后背上的神鹰曜日纹身——
神鹰曜日，据说乃是漠北明曜王族的图腾，只有明曜王族中人方才有资格将此纹在身上，以作为身份的象征。
又听说那漠北老汗王明泰已于不久前过世，新继位的汗王谋求中州天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段时间陆续有漠北探子潜入中州各地，以刺探中州兵马消息，而这梅溪附近的韩阳城又是兵马重镇，漠北探子就更是多，可这些漠北探子一般都是暗地里行动，因为他们的长相一看就与中州人不同，喜公公早年间曾见过来中州出使的漠北王族，印象中那些王族中人都是体型健壮，眼窝深陷，满脸络腮胡子……
可床上的那位公子，他的长相身量，怎么看都不像是漠北人，就更别提明曜王族了，可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神鹰曜日的纹身呢？
还有这玉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人能佩戴的物件……
再想想他那张清峻白皙的脸庞……
“莫非，他是漠北明曜王族的面首？”喜公公在心里暗暗思忖着，“可是，这之前也没听说过漠北王族有好男色之风啊？”
“哎呀，我的好公公，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我跟你保证，这个大哥哥他一定是个好人，我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孟莹看喜公公眼神中满是疑虑，赶紧在旁解劝道。
“好人？在你眼里除了公公我，哪个不是好人？正好，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在芳栖阁认识的那个漠北人是怎么回事？”喜公公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严厉的看着孟莹。
“没想到公公居然偷偷跟踪我……”孟莹在心里愤愤不平嘀咕着，正要分辨一番，可看到公公那严厉的神色，便马上低下头来，“那是巴音台吉哥哥，他在芳栖阁喝酒的时候看到了我做的缠花，很是喜欢，于是就私下里跟我买了几朵，慢慢的，我们就熟悉了……”
“那他买缠花是要送给谁呢？”喜公公接着问道。
“当然是送给她的心上人——”孟莹笑着答道，“而且啊，我听巴音台吉哥哥说，他的这个心上人还是漠北的贵族呢！”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漠北人这么感兴趣了？”公公突然警觉的盯着孟莹。
“哪有？就是人家照顾我生意啊！再说了，不是公公你教我的吗？说我们要自食其力，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现在这就叫广结善缘，不正是为了以后铺路吗？”孟莹一脸坦然道。
“好啊，那我倒要听听，你这是打算铺一条什么路呢？”公公反问道。
“切，说就说，我都想好了，等我卖缠花攒够了钱，我就去漠北，我要去找我爹！”孟莹一脸无畏道。
“你爹早死了！”公公看着孟莹，满脸无奈的摇摇头。
“哪有？公公你少骗我！当年我和子建哥哥在舅舅的书房外面，亲耳听到舅舅说我爹当年活着去了漠北，我都跟子建哥哥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去漠北找我爹！说不定我爹真的还活着，只不过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他要是看到我，一定很开心！”
“傻丫头，以你爹的脾性，除了死，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耽搁他来找你娘……”喜公公看着一脸天真的孟莹，心里默默道，整个人随之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前的一树雪白梨花。
“这次你外祖父启皇帝的百岁冥诞和你娘的忌日，我们肯定是要回梁王府的，到时候如果你舅舅梁王殿下要给你定亲，你该怎么说呢？”喜公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着孟莹。
“我还小，还不想嫁人，留在梅溪也很好，为大随祈福，为天下苍生祈福——”孟莹无奈的撇撇嘴，像是平日里背诵诗词文章那样摇头晃脑的念道。
这个标准答案喜公公已经在她的耳边说了无数遍——
“可是，公公，万一舅舅要我嫁给子建哥哥呢？”孟莹忽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喜公公。
“怎么可能？不可能！”只见喜公公坚定的摇摇头，顿了顿，道，“万一，梁王殿下真的这样问你，你就说，你就说你一直把子建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可是我想嫁给子建哥哥，我从小就想嫁给子建哥哥！”孟莹反驳道。
“不行！你不想！”公公不容商量的摇头道。
“我说我想就是我很想！”孟莹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说你不想就是不许想！”喜公公亦是分毫不让。
只听得“哇——”的一声，孟莹便大哭了起来，“公公你也老了，你不让我嫁人，那将来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我会害怕的，以后打雷的时候都没有人陪着我，我该怎么办呢？”
孟莹哭的梨花带雨，说的好像外面真的要马上打雷一般。
“你长大了，必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记着，没有谁能照顾谁一辈子，自己的路，注定了要自己走，否则，当所有屏障都失去的时候，人生就会只剩下绝望和崩溃——”
公公又在那里自言自语般的说起了孟莹完全听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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